“海因茨·施密特,把酒瓶放下。”有人在库房门口用德语朝海因茨嚷道。海因茨缓缓放下伏特加瓶子,转过身去——是和他一起在厨房工作的汉斯。
海因茨暗暗松了口气。他扬起一个微笑,耸了耸肩:“怎么,汉斯?”汉斯看他的眼神有一点奇怪:“前两天有俄国佬来查了库存,他们好像发现了伏特加的数目不大对头,把我们臭骂了一顿——他们不关心自己的罐头和面包,对于伏特加却比谁都要上心——”海因茨隐约听到汉斯嘟哝了句什么,大概是些侮辱斯拉夫人的词语,“我就猜到肯定是你偷了不少伏特加,海因茨。别再干这种事了,要是再被他们发现一次,我们都得完蛋,你明白吗?”
海因茨再次耸了肩膀,盯着汉斯的脸。按道理来讲,他不应该干偷窃的勾当的,他来自慕尼黑的中产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忠于国家与元首,品行高尚。但现在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他并不清楚这样的变化从何而起,又已经持续了多久——他已经遇到了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他此前无法想象的,这也仅仅只是其中之一。
“明白,我不会再偷窃库房里的伏特加了。”“你,你得发誓,施密特。”汉斯显然已经信不过他了。
“我发誓。”海因茨举起右手。汉斯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那行——走,我们回去吧。”
在回到厨房的路上,汉斯突然犹犹豫豫地开口:“所以,他是你的情人吗,施密特?”“什么?”海因茨停下脚步。“就是那个俄国人啊,每次和你一起喝酒的那个。”很显然,他指的是安德烈。
海因茨暗暗地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在其他人看来他和安德烈的竟然是情人的关系。他来不及思考这种关系的真实与否,他甚至下意识地阻止自己在这样的方面继续思考下去——他沉下脸来:“抱歉,您在胡说什么?”
很显然海因茨盖世太保式的神色让汉斯下了一跳——他毕竟只是个刚入伍没多久就被拉上东线的年轻人。汉斯连连摆手,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啊——没有没有,不是的,我只是开个玩笑,事实上我并没有这样认为,抱歉,我很抱歉...”海因茨故意停顿了片刻:“汉斯·瓦特曼先生,希望您能对自己的言行负起责任,而不是抹黑一位第三帝国军人的荣誉,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抱歉,非常抱歉,施密特先生...”
海因茨觉得很可笑,他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事实上所谓第三帝国的荣耀即将,或者说已经变得一文不值了,而他们所有的民众却都拿这些狗屁东西顶礼膜拜。他在德国有过女友,现在是他的未婚妻。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他直到现在也不清楚安德烈对于自己而言到底代表着一种怎样的情感。如果没有战争的话,他们会成为朋友吗?
海因茨如今已经不敢断然否定这样的想法了。那个苏联人粗鲁而又暴躁,脑袋一根筋,但对于海因茨而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只有他们俩的想法是一样的,这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永远不会承认的事实。
海因茨很庆幸他们处于战争年代,这样他就没有机会考虑更多的事情了。他是俘虏海因茨·施密特——他也只会是苏联人的俘虏,直到战争结束。他的一生都被钉在第三帝国军人的荣誉与耻辱之上,而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努力摆脱那颗该死的图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