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没有回应,金日磾也不敢再出声,就静静地跪在那里。
殿内极静,伴随着外面一两声诡异的乌鸦叫声,更让人感到寒冷、发麻。
过了好一会,天子的声音才响起。
“去赵地调查的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已经派人过去了,正在抓紧查办!”
天子站了起来,走到了金日磾的身边,“知道朕喊你来何事吧?”
金日磾跪着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天子道,“知,是射偶人的事情!”
“对,刚刚的晚宴,席间出现了射偶人,朕叫你来,就是赶紧去调查这件事!”
天子口气很是冰冷,没有直接说刘弗陵,或者说钩弋宫,金日磾隐约能够感觉到天子的用意。
“是是,我马上下去调查!”
“嗯,好!你觉得会是谁做的啊?”刘彻突然问道。
金日磾低下头去,“这个我不敢妄言!”
既然天子有意回避钩弋宫,金日磾又想着补上一句。
“不过!”他抬起了头,,“钩弋宫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吗?”天子眼神犀利,放着凶光。
金日磾顿时知道预判错误,即使天子不愿意相信的事情,也不能随意说出来,于是忙唯唯诺诺地说道,“当然这些待查,待查!”
“你偷偷的查,不要太张扬了!贰师将军再过三日就要出征了!”天子半弯下身子,用手拍了拍金日磾的肩膀,“你知道朕的意思吧!”
“知道!”
“有任何消息,都及时来报!”
“诺!”
从殿内退出来的金日磾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今夜是没得睡了,他要赶去查这晚进出宫的名籍,要查看射偶人,要找人问询经过,很多事情要做。
天子刚刚的话也很明显,对李广利持怀疑态度,但是考虑即将出征塞外攻打匈奴,此事只能先调查,不能过于声张。
可随着调查,如果真是李广利在搞鬼,那结局要如何收场,牵扯又要很多人,昌邑王、丞相他们是否之情,有没有参与...
“金大夫!”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金日磾回头,看到了苏文。
两人平日谈不上不和,至少关系不是特别好,毕竟都是天子身边人,各自想争宠,尤其是这个苏文,不是很喜欢金日磾。
今日这人主动来找自己,自然是有事,而这事,不用猜,就是射偶人的事情。
“怎么苏大人晚上不休息,在这里干嘛?”
苏文行了一个礼,“在这里等候金大夫!”
“等我作甚?”
“我知道金大夫要去调查今晚的巫蛊案!所以在这等你!”
调查这事和你苏文有什么关系,金日磾这么想,嘴巴里却带着一丝调侃地说道,“不知苏大人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只是我晚间在场,发现了一些问题,想提供给调查此事的人!也就是金大夫你!”
发现了问题?既然有问题,就有调查的突破口,金日磾忙道,“有何问题,请苏大人说来!”
“我见过了那个射偶人,现在收在少府处,我想金大夫必定也会去查看,多留意一下用料,那料子是上乘的材料,宫里都不多见!”
这倒是个好线索,但这苏文为何要帮自己呢,金日磾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望着他道,“不知苏大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陛下关心此事嘛,我们做臣子的,怎么能不为陛下分忧呢?既然我知道一些情况,自然要及时报告!你说是不是?”
“多谢苏大人!”
苏文轻轻一笑,便转身离去。
借着月光,望着他的背影,金日磾就感觉事情没有苏文说的那么简单,这人向来自私,唯利是图,做事一定会有目的。但是此时,对于金日磾而言,调查事情要紧,他也无暇去想太多。
既然有了苏文提供的调查线索,金日磾第一脚就踏入了少府,他要去看看射偶人。
这射偶人果然用的料子是上乘精品,不是粗枝烂叶随便拿了就做的。
料子是好料子,但人偶的样子却做得极度丑陋,针线歪七扭八,这样的手工实在拿不出手。
暂时不能管做工,金日磾自想在长安好几十年了,这种高档绢帛见过次数很少,所以肯定不是随意可以得到的,不能随意得到,那只有一种可能,是诸侯国进贡的。
诸侯国进贡给天子的东西,全部归到少府,因为皇帝的私人财物全部由这个机构管理,那直接查阅,再调阅存档资料就行了。
金日磾一边把弄着射偶人,一边用小刀切了一小块,随后朝着门口喊了一句,“来人!”
“在!”一人从外走了进来。
“把这个拿去,去库房找找...”金日磾吩咐的同时缓缓抬起了头。
“哎呦,侍中大人!怎么是你!”金日磾连忙站起,向着进来的人热情招呼。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从陛下那离开后,我就直接来这里了!”上官桀看着金日磾手上的东西又道,“怎么,和这个有关?”
“是,这个绢帛很特别!”金日磾说着就把小块的绢帛递了过去,“要去查查这个料子是何时来的,从何处来的,又去了何处!”
上官桀一拿到手上就道,“这个我有印象,我去取存档!”
“太好了,有劳!”
上官桀并没有直接就出去,而是一脸犹豫不绝地问道,“不知金大夫调查得如何,此事是否与钩弋宫有关?”
“目前来看,射偶人是公子弗陵夹藏的,到底和钩弋宫有无关联,现在还说不准!”
“依我看,不是!是有人陷害!有人眼红公子!”上官桀说着就叹息了一声,“不知道陛下现在如何看待此事,我想着天亮后去见陛下,陈述利害关系!不能信了奸人迷惑!”
金日磾想着刚刚只为钩弋宫说了一句话,就感受到了天子的杀气,忙摆手,“你这样去,只会害了公子!没有调查,你就想去给公子脱罪?你为何帮他脱罪?你和他什么关系?你们又有什么利益往来?”
几连问,把上官桀给问住了。
“巫蛊之事涉及到谁,谁就要掉脑袋!现在还没查清,如果真和钩弋宫有关,你要如何?”
上官桀突然浑身起鸡皮疙瘩,一阵凉意从头贯穿到脚跟,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晚上没有回去休息,他就是想第一时间知道时态进展,他想救公子,他也愿意相信钩弋夫人母子与此事无关,他更希望公子将来可以坐上那个位置,所以他才想着去求情,但是,他忽略了现在的天子是谁!又有着怎样的脾性!
经历了刘据的死,天子如今只认证据!
“这个时候,不要多言了,赶紧去调阅存档,这或许是救公子的唯一希望!”
“我马上去...”上官桀说着就快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