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王府门口的人换了,这是一个刘髆和李广利约定好的暗号。
这意味着,出征之前,是不能再去找外甥了,天子已经怀疑,必然有着众多眼睛会去盯着。
现在这一结果在李广利的意料之中,也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杀殷福栽赃给燕王完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这样,让案件无法继续发展下去,天子不信也得信,大家才能暂且保住性命。
对李广利而言,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这次攻打匈奴立下大功,立下军功才能消除犯下的大罪,让天子忘记此事,不然这件事哪怕今日草草结束了,也将是天子心里的一个疙瘩。
最后,他还在考虑一个根本问题,就是自己的外甥,昌邑王刘髆还有机会吗?
……
接到宫里消息,赵胜第一时间赶去廷尉府接人,从昨晚到现在,前前后后才七八个时辰左右,可对于母子二人来说,仿佛过去了七八天。
三人要出廷尉府的时候,两个狱卒刚好抬着一案板从另一个方向出来,案板上面盖着一层白布,从轮廓就能清楚知道里面是个死人。
钩弋夫人顿感晦气,忙停了下来,并招呼刘弗陵和赵胜缓缓再走,等尸体先运过去。
“舅舅,这是何人?”
“就是昌邑王府上的那个侍从啊,叫殷福好像,可惜没福气哦,死了还要被削首示众!”赵胜边说边摇头,露出了同情惋惜的表情。
“等一等!”刘弗陵喊住了狱卒。
钩弋夫人忙阻止,“弗陵,你要作甚?”
“我要看看这个人的尸首!”
刚刚赵胜到牢房里来接的时候,就一直在说此事,殷福之死疑点重重,他怎么可能突然吊死呢?是不是被杀了之后再让人吊上去制造的自杀假象。
“你疯了!”在钩弋夫人看来,哪有孩子敢看死人的,躲都来不及。
刘弗陵没有理会,而是直接跑上前去,掀开了白布,从头到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后才让狱卒继续抬走,这具尸体稍后还有重要的任务,一是充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二是充当天子的面子,刘彻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了端倪。
狱卒走后,赵胜就看到刘弗陵脸色凝重。
“怎么?弗陵还懂一些查验尸体的技法吗?”
“在天禄阁看过一些书,有记载!”刘弗陵简单地搪塞了过去。
其实关于验尸,在秦汉时期就已经有了。可对于尸体检验,一般人都觉得晦气,自然就很少有人愿意做这一工作。汉以前,都是低贱之人,奴隶、罪犯等做验尸工作。
没有专业的知识和操作流程,那时的实际效果可想而知。直到宋朝,尸体检验制度才逐步完善,重视尸检工作达到了鼎盛,仵作这一原本低贱的职业也成为朝廷司法部门的重要组成。
“有什么发现吗?”赵胜问。
刘弗陵看着母亲和舅舅,非常肯定地道,“有!”
“什么发现?”
“这人不是自杀,是他杀!”
这可是重大的线索,钩弋夫人忙对着刘弗陵道,“你这孩子,可别乱说!我们刚被放出来,你瞎说话,别又把自己送进去。”
刘弗陵冷冷地哼了一声,“我怎会乱说,这殷福的脖颈下有一道勒痕!”
切,钩弋夫人和赵胜内心都唏嘘起来。
这不废话嘛!他是吊死的,肯定有绳子的血印啊!这还用说嘛?
看着两人的表情,刘弗陵继续道,“就是这印痕有可疑!”
“你直接说吧!什么可疑啊?”钩弋夫人忙问。
“我刚看了,他脖子上的痕迹是索状,如若他真是吊死,那颈脖后的痕迹则该成“八”字而不是交叉的索状!但现在,他脖子上的痕迹成交叉状!说明是两边用力勒住的!”
“勒死后再吊上去的!”赵胜投来崇拜的目光,这一句似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后的有感而发!
“是的!而且...”刘弗陵故意将声音拉长,讲得很是吸引人。
“而且什么啊?”
“而且还不止一处可疑,既然被人突然从后面勒住,我想他肯定会挣扎!手也会向着勒住他的人乱抓吧!所以...”
“他的指甲里肯定有皮屑!”钩弋夫人道。
刘弗陵看着都会抢答的母亲,噗嗤一笑,使劲点了点头,“对,我刚看了殷福的指甲!里面确实有一些皮屑!”
说完后,他有着一丝得意,这些可不是什么天禄阁里那些书中有记载的,这些都是自己现世里看侦探小说给学到的,想不到,穿越到了汉朝,这一套还真能用的上。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追上去拦下来,再告知陛下!”钩弋夫人慌忙说道。
赵胜的样子就像要冲出去了,“是,把刘髆或者李广利抓来查验手上是否有抓伤,这样就能治他们的罪了,想抵赖也抵赖不掉!”
“不行!”刘弗陵摇头,“父皇如果真要治昌邑王,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杀掉他!可我们不要忘了,还有两日,李广利要出征了!”
赵胜的脸上写满了:是啊,怎么把这个事情忘记了的表情!
“这次这事,昌邑王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两人虽然没听过这个新鲜词,但意思却是听明白了,刘髆这回动的歪心思算是砸了自己脚了。
在刘弗陵看来,此次查验,无非为了肯定一下自己的观点,那就是确定刘髆和李广利制造了这一场栽赃的闹剧,还杀人陷害燕王。
天子如此精明,必定是怀疑他们的,而不动他们自然有天子自己的考虑。
反过来,对于自己来讲,刘髆还真不能这么快下课。
刘髆如果倒下了,自己就将成为最大可能的继承人,朝野上下的那些势力之人会马上从昌邑王府倒戈,向着钩弋宫靠拢,这又会不会引起天子的猜忌。
天子猜忌后,就会为了皇权的顺利交替疯狂清障,那自己的母亲,舅舅还能活吗?
钩弋夫人最后被武帝赐死,那是史书中明确记载的。
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证明自己行,自己不靠外戚也能坐稳那个位置,只有这样,母亲才能活命……
整个长安,人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未来谋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