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间疾苦
经过长达半月的翻山越岭,张恒孱弱的身体早已疲倦不堪,倒在了不知是何处的小溪旁。
“哎,姑娘?”河边的捣衣娘走上前去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张恒,尝试将她唤醒。
经过又是扇耳光又是掐人中的一番折腾后,张恒终于从晕厥中苏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问:“这是哪儿?”
“姑娘,这里是东郡地界。”
张恒虽对历史颇有了解,脑中地理知识却十分生疏,并不知道东郡位于大秦版图何处,心想:我如今身体疲惫,不如先找个地方歇脚。于是问道:“大娘,这附近有什么可以歇脚的地方没有?”
捣衣娘倒也热情,从怀中掏出一张硬邦邦的面饼递到张恒手中,说:“姑娘,往东七八里就是我家,你要不嫌弃的话等我洗完这些衣服就先去我家歇歇脚吧,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张恒连忙道过谢后,也顾不得面饼的僵硬,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姑娘,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这是要去哪儿啊?”捣衣娘一边洗衣一边询问。
张恒吃完面饼后又喝了些溪中之水,稍稍恢复了些气力,回答:“我半个月前离开会稽,要赶回家乡淮阴。”
“哎呀,”捣衣娘顿时面露焦急之色,说“姑娘,你走偏了。淮阴在会稽南面,你怎么走到北边儿来了?”
张恒顿时绝望地瘫倒在地:“我去,我一路找人问路,结果越跑越骗,离谱嗷!”
“哎,既然你是从会稽来的,那你见过项梁大将军么?”
“何止见过?我还认识他呢!”张恒腾地从地上坐起,骄傲地回答道。
捣衣娘此时也顾不得忙活手中活计,赶忙问道:“那项梁大将军到底什么样?听说他侄子项羽一己之力可敌万人,手下还有个叫韩信的将军用兵如神。从会稽出兵,西进伐秦屡战屡胜啊!”
“嗯,具体不好跟你描述,反正他们本人跟你听说的出入不大,”张恒边说边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大娘,我向项梁辞行时他赏了我二十两银子,分您一半。”
捣衣娘慌忙接过银子,眼睛里充斥着兴奋的光芒:“天哪,姑娘,我何德何能让你赠我这么多银两啊?”
张恒莞尔一笑,说:“若不是您,我恐怕早已在这溪边昏死过去。这样的救命之恩,要不是我手头也不宽裕,十两银子我还嫌少了呢!”
“好好,”捣衣娘收下银子后也不顾手中还未完成的活计,拎起装衣服的木桶就领着张恒向自己家中走去“项梁为何赏你这么多银两?”
张恒毫不避讳地回答:“我帮项梁策划了函谷关一战,助他收编了二十万军队。”
“天哪!函谷关之战现在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啊,这等功劳项梁大将军只赏你二十两白银?”捣衣娘面露狐疑之色,显然不信张恒所言。
张恒解释道:“当时项梁还没开始举兵伐秦,军中账务并不充裕。他先给了我二十两白银让我回乡安稳度日,等到太平日子给我封夫荫子。”
“你一个女子能谋划出函谷关大战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来?”
“那您说这乱世之中有哪个孤身一人的女子,有本事出门带二十两白银?”
捣衣娘低头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银锭,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那你为何要在项梁伐秦之前返乡?留在他身边出谋划策不好么?”
张恒狠狠地摇头:“函谷关一役后,项羽坑杀秦军数万人。我出谋划策是为了让他们迅速推翻暴秦,还天下太平盛世,不是让他们滥杀无辜的。”
“姑娘你好糊涂啊,”捣衣娘轻声斥责张恒,道“杀秦军怎么就叫滥杀无辜了?秦军平日里不少欺凌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死了也活该!”
“可他们都投降了啊。”
“我虽是妇道人家,却明白项将军这么做是为了震慑秦军,让秦军畏惧自己。你都能谋划出函谷关之战来,这点道理怎么就不懂呢?”
面对捣衣娘的反问,张恒哑口无言。
走入捣衣娘所住的村落,张恒顿时感受到了何为“清贫”:屋顶上铺的皆是破砖烂瓦,墙壁都是用快要碎裂的土坯搭建而成,四周房屋无不呈现出摇摇欲坠之感,过往百姓也个个面黄肌瘦,显然过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之前张恒住在淮阴县内,再怎么说也是城中,因此并不能完全体会到世间疾苦,如今才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进入捣衣娘家中,院落中的农具一看就是经过无数次修补仍然坚持使用,盛水的水缸更是四周布满裂纹都不舍得更换。张恒心中不禁暗叹:这等贫苦的日子,大婶却依旧愿意请我到家中作客,残酷的世道杀不死淳朴的人心啊!
随着捣衣娘的一声招呼,一位大伯和一对二十六七的年轻夫妻应声而出,他们显然就是捣衣娘的丈夫还有儿子、儿媳了。四人围着张恒一阵虚寒问暖,好不热情!整得张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寒暄过后,张恒知道了老伯名唤李左,儿子叫李平安。他们也知道了张恒的姓名叫“张琪”。
李平安夫妻将张恒请到屋中想听她讲述有关于项梁的故事。李左夫妻二人则在屋外低声商议。
“老李,那叫张琪的小姑娘可不简单呐。她说函谷关之战就是她谋划的,项梁还要给她封夫荫子呢!”捣衣娘李氏对李左轻声夸赞起张恒来。
李左对此嗤之以鼻:“小姑娘年纪轻轻别的不会,倒先学会吹牛了!函谷关之战惊动四方,是她这种小姑娘能谋划出来的?”
李氏见丈夫不肯相信自己,掏出了怀中的十两银锭:“她说这是她离开会稽时项梁赏给她的。”
“呦,”李左见到银锭顿时大惊失色“那这张琪至少是个达官贵人之后啊!”
此时李氏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她都累晕在溪边了,现在世道这么混乱哪儿有富家子女出门乱跑的?我觉得她真跟项梁有交情,你要不去买些酒肉咱们好好招待招待她?”
“好,就凭这十两白银我也都得好好招待她一番!”言罢,李左当即就要出门购置酒肉。
“哎,”李氏上前慌忙拦住李左“记得买些催情的药物回来。”
李左顿时面露不解之意:“买那玩意儿干啥?”
“你这榆木疙瘩,今晚就让咱儿子跟那张琪把事儿办了!”
“我考,”李左惊得原地跳了一脚“这可使不得!咱儿子都有妻室的人了,这是作孽啊!”
李氏却不依不饶,道:“男人三妻四妾怎么了?咱们趁今晚让他俩把事儿办喽,生米煮成熟饭,这小姑娘也只能从了咱儿子,大不了咱把她当成菩萨供着。我估计项梁很快就要打到这儿了,到时候咱也享受享受封夫荫子!”
“这张琪不会记恨咱们,到时候下杀手吧?”李左还是不大放心。
李氏却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催丈夫赶快办事:“女人最了解女人,对我们来说,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贞洁。到时候她贞洁都给了咱儿子了,还能杀了咱们不成?真就一辈子守活寡呀?”
见妻子如此坚定,李左也不再迟疑,出门置办好酒肉、春药等物,于晚间摆酒设宴款待张恒。
当晚,众人聚在桌前把酒言欢,张恒更是感激一家人对自己的热情招待,一个劲儿地敬酒。张恒和李平安都不知道自己的酒杯中早已被下了药。
起初两人感到浑身炽热,只道是酒水醇厚所致。可酒过三巡后,两人尽皆感到浑身酥痒、欲火难耐。
李氏见二人面色绯红,知道时机成熟,赶忙起身说:“张琪,平安,我看你们两个不胜酒力啊。平安你先送客人回客房休息,再回自己房间。我们老两口跟儿媳收拾收拾桌子。”
李家儿媳看到丈夫和张恒赤红的面庞,已经大体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可是作为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出面阻拦,只得任由李平安带着张恒走入客房。
二人此时只觉欲火难耐,全然不顾及屋外传来“秦军来征收军粮啦”的叫喊声。
在张恒只剩一件单衣蔽体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小男孩的哭喊声。
作为21世纪的语文教师,张恒潜意识里对孩子的保护欲是无人能及的,这股保护欲暂时压制住了欲火。
不顾此时只剩一件单衣蔽体,张恒迅速冲出房门,一把推开堵住院门的李左,循着男孩哭泣的声音赶去。
李平安紧跟着冲出房间,扛起面红耳赤的妻子返回屋中解决问题。
张恒刚跑出没多远,就看到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死死抱住秦兵大腿,使劲地哭喊。房屋内隐隐传来一名女子的哭声。
顾不得多想,张恒冲上去一把推开秦兵将孩子死死护在怀中。
“嘿,你敢推老子?!”
被张恒推开的秦兵抽出钢刀劈砍下去,张恒紧闭双眼死死护住怀中男孩。可是钢刀落下的幻想并未如约而至,一柄大刀突然出现帮张恒挡住了一击。
“章将军!”四周秦兵见章邯来了,纷纷下跪参拜。
“让你们来征收些军粮,你们反倒杀起人来了?”章邯将手中大刀抵在刚才差点杀死张恒的秦兵头上。
那名秦兵顿时被吓得尿了裤子:“将军,是她先推我的。”
章邯一听一名女流之辈竟敢冲撞秦兵,顿时好奇她的勇气,转过头去仔细查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章邯大惊道:“是你?沃日,脸咋还红成这德行了?血脉真够喷张的。来人,把她押回军营,这人至少跟项羽、韩信有脱不开的关系。”
正在秦兵要押张恒回营时,章邯突然听到了屋内女子的哭声:“TMD!”
大骂一声后,章邯一脚踢开房门,果见一名部下正要轻薄民女,当即如老鹰捉小鸡般将其拎到院中:“行哈,让你们来征个军粮你们倒整出不小的动静!明日凌晨把这混蛋给我宰喽,我看谁还敢祸害百姓!”
不顾脚下士兵的哭喊求饶,章邯将一包铜钱扔到屋内:“这些钱拿好,你们家的粮我就不征了。”
言毕,章邯看了看此时只有一件薄衣蔽体、满脸赤红,被欲望冲得浑身颤抖的张恒,又转头看了看屋中同样只有一件薄衣蔽体,啜泣不断的女子,瞬间明白了什么。
章邯红着脸向手下将士吩咐道:“把这女的给我仍水缸里去让她冷静冷静,然后找件衣服给她披上!”
秦兵遵照着章邯的吩咐,终于帮助张恒从欲火中挣脱了出来。想起刚才的经历,张恒对巧遇章邯之事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哀叹了。
不过庆幸也好,哀叹也罢,张恒现在只能任由秦兵将自己押回军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