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夏侯惇大军行至叶县,刘备却避而不战,退至博望,与其对峙。一连交战数日,双方却没有对彼此造成什么实际性的损伤。尤其是刘备,一旦夏侯惇急了,他便立刻鸣金收兵,根本不与他发生激烈交战,这让夏侯惇很是恼火。
这日晚间,刘备军营内,徐庶、关羽等人齐聚在刘备所在的营帐。坐在首席的刘备,转头对徐庶道:“军师今日召集众将,可是已有破敌良策?”徐庶淡然道:“看来曹操也明白,主公此番进犯,乃是刘表想借其手来削减主公实力,所以并未派出主力。”
刘备闻言,点点头道:“之前我与夏侯惇交战过数次,其人勇猛有余,但缺乏谋略,不足为惧。反倒其副将于禁,治军有方,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至于另外那个叫李典的副将,不过二十来岁,并无什么名气,应当是曹操新提拔的人才。”
听刘备分析完曹操此次派来的三员大将,徐庶微微点头道:“虽是如此,但依旧不可轻视敌军,属下通过观察近几日与之对战的情况发现。夏侯惇此番虽只带了两万人,但却都是经历过数次大战的精兵,绝对不容小觑。同等兵力下,我军与之正面对战,必败无疑。”
“军师的意思是,避免与曹军正面对战?”关羽疑惑道。徐庶闻言,点点头道:“不错,正面对战,哪怕我们的将士不比曹军弱,结果也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此非我等想要的结果。”
刘备闻言,忙道:“请军师明言。”徐庶顿了一下,道:“夏侯惇此人,性格暴烈,极易冲动,我们这几日与他缠斗,已经激起了他的怒火。明日与之对战,我们可佯装不敌,然后丢弃一部分辎重,烧掉营寨,假意撤退。夏侯惇得知后,必会不顾一切,全力追击。”
说到这儿,刘备眼中精光一闪,惊喜道:“军师是想诱敌深入,以伏兵击之?”徐庶点点头道:“正是,我军营寨南面二十里处,便是一处长约数里的山道,两侧山坡也被密林所覆盖,最适宜埋伏,若将曹军引至此处,必可大败曹军。”
听完徐庶的计策,刘备很是兴奋,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道:“可是,若依军师之计,大败曹军后,万一将曹操惹恼,率大军来袭,该如何应对?”徐庶闻言,微微一笑道:“主公只需不要伤及夏侯惇等人的性命即可,我想曹操不会为了这一场小败,就与主公决战的。”
“况且,就算他真的倾兵南下,相信刘表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曹操自然不会想不明白这点,所以,即便是败了,他也不会轻易与刘表决裂,毕竟,他现在最急迫的,是想要趁着袁绍新亡,消灭其残余势力。”徐庶异常笃定地说道。
听完他的这番分析,刘备便也不再有所顾虑,当下道:“好,就依军师之计。”随后,众人便开始商议,具体该如何将此计策实施下去。
同样,此时在曹操的军营中,夏侯惇也和李典等人在自己营帐内商议战事。只不过,相较于夏侯惇的气急败坏,一直未公开露过面的郭嘉,却显得异常轻松。手中拿着一樽酒壶,自顾自地往嘴里倒酒,完全无视夏侯惇的抱怨。
虽然夏侯惇身为此次统兵的主将,但出发前,曹操已经刻意交待过了,不但不能暴露郭嘉随军出征的消息,凡事还要多听郭嘉的意见。所以,尽管郭嘉明面上没有任何职务,但也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郭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呀!”军中本应是忌酒的,但唯独郭嘉是个例外,谁让人家是曹操身边的红人呢!连曹操都对他此举视若无睹,别人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看着他在那儿痛快畅饮,夏侯惇很是无奈道。
听到夏侯惇叫自己,郭嘉放下手中的酒壶,笑道:“夏侯将军,您是这三军主帅,您觉得该如何做就如何做,嘉不过多参与。”郭嘉话虽如此,但夏侯惇他们都知道,这是没出什么事,自己真要做错了什么,相信郭嘉早就发话了。
“郭大人,刘备明显就是不想与我军正面对战,一旦我军全力出击,他便撤军,如此消耗下去,是否会耽误主公北上征讨袁军的计划?”于禁也有些不解道。郭嘉正要再次举起酒壶往嘴里灌,听完于禁的话,不由微微一笑道:“那于将军以为该如何应对呢?”
“这···末将以为,不应再于刘备这般周旋,当全力出击,强攻其军营,刘备必败。”于禁略一沉吟,便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一旁的夏侯惇听完,也连连点头道:“我亦赞同文则将军的想法。”
郭嘉见他二人都力主强攻,便笑道:“好,嘉也赞同二位将军的想法。”说完,又开始灌起酒来。夏侯惇和于禁都没想到,郭嘉竟然如此痛快地就同意了他们的建议,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要知道,在第一次与刘备军交战过后,暗中观察过战场形势后的郭嘉,却是要求他们,先陪着刘备他们玩玩,绝不能一上来就猛攻的。所以,这几天,每当双方即将爆发大规模冲突,刘备就撤军。而夏侯惇虽是不甘,却还是很听郭嘉的话,没有冒险追击,强攻其营寨。
从夏侯惇营帐内出来,有些醉意朦胧的郭嘉,回到自己营帐后,便倒头呼呼大睡起来。而于禁和夏侯惇等人,则继续商议明日作战之事。毕竟已经憋了数日,一想到明日可以不用再保留余力,全力进攻刘备,两人就兴奋不已。
翌日清晨,夏侯惇早早便下令开灶做饭,就等着众将士吃饱喝足后,好好与刘备军大战一场。亲自端着一份饭菜来到郭嘉营帐外,夏侯惇对门口的侍卫道:“军师起来了吗?”侍卫忙躬身答道:“启禀将军,军师还在睡。”
夏侯惇闻言,略一犹豫,还是出声叫道:“军师,今日我欲全力进攻刘备,您还有什么要嘱托的吗?”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郭嘉懒懒的回道:“没有,夏侯将军尽管放手去做,嘉就在此静候将军凯旋而归。”
听郭嘉并无任何要求,夏侯惇便彻底放下心来,将早饭递给侍卫,随后朗声道:“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军师休息了。”说完,便大步离开,前去与于禁等人汇合了。而在夏侯惇离开没多久,郭嘉便衣着整齐的走出了营帐。
“好戏开始了。”郭嘉轻笑一声,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对端着饭菜的侍卫道:“赏你了!”言罢,便自顾离开了。那侍卫一脸茫然看着郭嘉潇洒离开,再低头看看盘中的饭菜,愣了一下,便直接用手抓着吃了起来。
正如徐庶所预料那般,憋了几日的夏侯惇,开始对刘备军展开了正式的进攻。本来刘备军整体战力就弱于曹军,再加上抽调了一多半的兵力,埋伏在山上。眼下面对夏侯惇的全力进攻,根本无需假装,是真的节节败退。
眼见伤亡逐渐增多,刘备当机立断地下达了撤退的指令。夏侯惇见刘备军撤退,也不再似之前那般见好就收,立刻也下令追击。等到了刘备营寨后,发现现场一片狼籍,地上丢着不少粮草辎重,还烧了许多来不及收拾的营帐。
夏侯惇心中大喜,正要再次下令追击,副将李典却是忽然拦住了他。夏侯惇有些不解道:“李将军阻拦我等追击刘备,是何故?”李典沉声道:“夏侯将军,末将怀疑,此乃刘备诱敌之计,我等不可贸然追击。”
“李将军担忧不无道理,只不过,若是在与刘备交战的第一天,他便如此轻易就败退,那我定会小心谨慎。只是如今我军与之交战数日,之前只是与之打闹,不曾认真对待。今日在我等全力进攻之下,其焉有不败之理。”夏侯惇虽是武将,但跟随曹操征战多年,也不是完全不懂谋略的莽夫。
连一向沉稳的于禁也道:“确实如此,刘备定然想不到,我军今日竟会全力发起进攻,败退是自然的,况且,军师也不是赞同我等全力进攻吗,李将军不必多虑了。”李典听完,只得道:“那末将留本部兵马在此打扫战场。”
夏侯惇见他仍是不愿出兵,也没以主帅的身份强迫他跟随自己追击刘备,便道:“也好,李将军便留下保护军师吧!”说完,便不再逗留,率领大军前去追击刘备军。而李典待夏侯惇他们离开后不久,依旧觉得不放心,便打算跟上去看看,以防万一。
就在他上马准备下令出发时,却听身后有人叫他:“李将军且慢行。”李典回身一看,竟是郭嘉,忙对其一抱拳,道:“军师有何吩咐?”郭嘉打马来到李典面前,笑道:“夏侯将军去追刘备了?”
李典点点头道:“是。”“那李将军为何不跟着一起去,岂不错失了立功的大好时机?”郭嘉笑着问道。李典却是沉着脸道:“末将只是觉得,刘备军虽败,但贸然追击,还是有些不妥。”
郭嘉听完,微微点头道:“想不到李将军年纪轻轻,行事却是这般沉稳。”李典忙道:“军师过奖了,末将正打算前去追赶夏侯将军,以防不测。”郭嘉闻言,笑道:“好,我亦打算前去看看。”
李典闻言,有些惊讶道:“军师莫不是也觉得刘备会设下伏兵?”郭嘉却是摇摇头道:“他有没有伏兵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可是早就在其身后埋下了伏兵。”“什么?在其身后埋下了伏兵?军师何时安排的,有多少人马?”李典听完,大为惊讶。
郭嘉呵呵一笑道:“不多,也就百人而已?”“一百人?”听完郭嘉此言,李典更是疑惑了。郭嘉却不再与他废话,道:“走吧!我们赶快跟上去。对了,传令给众将士,扯下些布条,浸满了水,将口鼻掩住。”
对于郭嘉的这一奇特要求,李典虽有些不解,但还是让人吩咐下去,按照郭嘉的要求去做。而他自己和郭嘉也掩好口鼻后,便整顿军队,前去追赶夏侯惇的大军了。
当刘备率领败军抵达狭窄的山道后,便放缓了撤退的速度。同时有些感慨的对一旁的徐庶道:“曹军的战斗力,果然强悍,与之正面对战,我军实难取胜。”徐庶也点点头道:“确是如此,不过,主公也无需多虑,只要曹军进了这山道,我军三面夹击,曹军虽勇,也必败无疑。”
刘备闻言,点点头道:“此战若是取胜,全仰仗军师之计了。”徐庶谦虚地摇了摇头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胜负如何,主公仍不可大意,需谨慎应战。”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后面隐隐传来沉闷的马蹄声,想来夏侯惇的追兵不远了。在徐庶的建议下,刘备再次向南撤退了三四里,这才停了下来,静待曹军的到来。只是谁都没发现,距离刘备大军不远处,一个身影悄然隐没在浓密的山林中。
由于卯足了劲要好好厮杀一番,所以,一开始进入山道时,夏侯惇并未察觉到异常。当又追了大约两里地时,他和于禁不由同时下令减慢了行军的速度。常年的征战经验告诉他们,这种地形,最适合埋伏了。
相互对视了一眼,夏侯惇大手一挥,部队逐渐停止了向前。同时,于禁派出一名亲卫,只身打马前去探路。那名亲卫还未跑出一里路,就在一个拐弯处,看到了早就严阵以待的刘备大军。
赶忙打马往回奔,就在快到夏侯惇大军跟前时,一支利箭忽然从一侧的山林中飞出,正中那亲卫的所骑马匹的脖子。马匹瞬间翻到在地,那名亲卫也一下子从马匹上摔了下来,飞出去五六米远,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与此同时,无数支利箭,分别从两侧的山林间飞出,瞬间就射倒了数百名士兵。“有埋伏,列阵拒敌。”于禁最先反应过来,一边抵挡两侧射来的箭支,一边下令摆开防御阵型,抵挡伏兵的箭雨袭击。
几轮箭雨过后,尽管曹军及时列阵防御,但依旧伤亡倒下了两千余人。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两侧山林中传出,不仅如此,之前一直狼狈逃跑的刘备,此时也带兵杀了回来,从三面开始围杀曹军。
“将军,快下令撤军吧!在此地形,我军占尽劣势,若纠缠下去,恐会伤亡惨重。”夏侯惇虽极为恼怒,但也明白,于禁所言不错。当下亲自率领亲卫,为身后大军殿后,抵挡刘备的伏兵。
所幸他们深入山道不远,一路且战且退,终于是退出了山道外。不过,曹军伤亡了足有三四千人,而刘备军只是伤亡了几百人而已。见夏侯惇大军撤出山道,刘备听从徐庶之言,并未再去追击,就在山道口与之对峙。
“刘备这卑鄙小人,我定要取其人头,以报此仇。”夏侯惇死死地盯着停在山道口的刘备,恶狠狠地说道。于禁也是愤恨道:“那山道长而窄,我军固然兵力再多,也经不住从两侧夹击,现在他却不敢出来,在这平原之地,与我军厮杀,当真奸诈无比。”
两人正说着,却听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心下大惊,以为刘备在其身后还设了伏兵,赶忙回身去看。却见李典和郭嘉,正率领其五千人马,支援而来。当看到李典身边的郭嘉时,夏侯惇脸色有些难看了。
“军师。”于禁见了郭嘉,对其抱拳施了一礼。郭嘉打马来到两人面前,见夏侯惇低着头不说话,便朗声道:“怎么?早上夏侯将军还豪气满满,现在这就认输了?”夏侯惇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道:“悔不听李将军之言,贸然追击刘备,才落得此般下场,军师不必多言,回去后,我自会向主公请罪。”
郭嘉闻言,却是笑道:“请罪之事暂且先放一边,夏侯将军还是振作精神,想办法把刘备的人头取下来吧!”听完郭嘉此言,不光夏侯惇,就连于禁也大为惊讶。刚想问他此言何意,却见他和李典,竟都以长布遮面。再看看其身后众将士,都是如此装扮,不由满脸疑惑地望向了郭嘉。
看到了于禁脸上的疑惑,郭嘉并未做出任何回答,只是淡然道:“夏侯将军,你与于将军在此守着,稍后一旦有刘备军从山道处逃离,便拦截下来,降者不杀。李将军,稍后你率领大军,全力追击刘备,记着,不要管逃兵,全力追杀刘备。”
听完郭嘉的安排,众人皆是疑惑不已,只有李典在看到列阵在山道口的刘备军后,结合郭嘉之前所言,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当下一抱拳道:“末将遵命。”夏侯惇和于禁虽一脸茫然,但还是依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