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高顺,正在军营亲自监督士兵训练,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由回身看去。见侯成正大步流星地向自己走来,心中虽有些疑惑,脸上却依旧是亘古不变的清冷之色。“高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侯成来到高顺面前,神秘兮兮地说道。
高顺虽是不解,却还是依言走到了一处清净之地,淡然道:“侯将军找某有何事?”侯成低声道:“高将军,您觉得今日陈宫为主公所献计策可行否?”高顺闻言,道:“我虽不喜陈宫之为人,但却佩服其智谋,若按其计策,应当可以击退曹军。”
侯成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其实主公本就有心投降,不过是他陈宫自觉无颜面对曹操,这才极力反对主公投降,他可曾想过,若真胜了曹操,那便罢了,若是败了呢,我等必死无疑。”
高顺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想了一下道:“我等都能明白的道理,主公又何偿不知,想来主公心里也并不愿轻易投降,所以才采纳了陈宫之言,我等做下属的,只需做好自身职责便好,其余还是不要多想。”
侯成见高顺如此态度,又道:“陈宫与将军本就不和,当主公出城后,若那陈宫借机为难将军,将军当如何应对?”高顺忽然看着侯成,冷然道:“侯将军此言何意,此番前来,到底想说什么?”
被高顺阴冷的脸色吓得不由后退一步,侯成忙道:“高将军莫要误会,在下并无他意,只是觉得,此战意义不大,不若我们联合起来,捉了陈宫,投降曹操如何?”“休得胡言,侯将军,念在你我同僚多年份上,方才之言,某就当做没听见,若再说此等言论,某便要当面禀报主公去了。”高顺听完这话,立刻义正严辞地拒绝了侯成的提议。
见高顺这般态度,侯成知无法说服于他,当下低声道:“高将军息怒,是在下失言,还望将军莫要告知主公。”高顺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大步回到了训练场上。侯成看着高顺离开的背影,原本一脸惊恐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阴冷,没有过多停留,便转身离开了校场。
此时距离下邳城数百里外的附属郡国鲁国内,身为国相的张辽,看着手中的一简战报,陷入了沉思之中,身后站着一个副将,同样一言不发。半晌,张辽才将战报放下,沉声道:“来人。”门外立刻跑进来一个侍卫,跪地拜道:“大人有何吩咐?”张辽道:“传我军令,所有将士,加强训练,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营。”“是!”
“大人,我们不去救援主公吗?”这时,身后的副将忽然问道。张辽摇摇头道:“曹操已将下邳城团团围住,除非主公能突破重围,否则,以我们这不足千余人,即便去了,也是送死。还是静候其变,顺势而为吧!”副将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便不再说话。
一连过去几日,吕布并未如之前陈宫所献计策,亲自领兵出城,反还留在城内。这让众人皆是疑惑不已,陈宫更是亲自到吕布府上质问其何意,然吕布却只是不痛不痒地回绝了他,并未说真正不采纳其建议的理由。吕布的这般做法,气得陈宫大骂着出来,吕布虽怒,却还是忍住了,没有动他。
而城外的曹操,自给吕布送出劝降信后,便一直等着其回复,期间并未下令攻城。过去了几日后,不见其动静,便召集权臣商议,是否要强攻下邳城。在众人一致赞同下,曹操开始下令,对下邳城发起了一阵猛攻。
看着每天都有伤亡的士卒被抬进营帐,萧筱再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对于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莫说断臂截肢,便是换器官,开颅手术都是很常见的事。然而,在医疗条件极为落后的这个年代,就是一个普通的皮外伤,都有可能会因为处理不及时诱发感染而丧命。
伤者众多,而军医却是有限,作为医学系毕业的大学生,又出身中医世家的萧筱。实在不忍看着那么多伤患因得不到及时治疗而痛苦哀嚎,便向郭嘉提出请求,前去伤员处帮忙。郭嘉开始怕其身份暴露,不愿让她去,但在萧筱执意请求下,便只得答应了,并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自身言行,切莫暴露了女子的身份。
得到了郭嘉的同意,萧筱便让紫伊取了随身携带的高度酒精和那个包裹着银针的布皮卷,由郭嘉带着来到伤病区。用来救治伤员的营帐只有几个,但从战场上被送过来的伤员却是源源不断。除了一些伤势极为严重的伤员被抬进帐篷,一些伤势较轻的伤员则就地而坐,等待着军医地救治。
本就因伤员太多而忙不过来的军医,见有人主动来帮忙,自然满心欢喜。再加上郭嘉是曹操麾下得力谋士,由他亲自引荐过来的人,自然不是寻常之辈,故对萧筱二人,军医的领头官员,也不敢像对待普通士卒那般呼来喝去的,只是让她们在一旁打个下手。
曹军一连猛攻了十余日,虽然对吕布军造成了一定伤害,但还不足以短时间内就攻破城池。不过,对于城内百姓及吕布手下将领来说,心理上的打击还是很大的。从目前这般形势来看,曹操此番是打定主意,势要跟吕布死磕到底了,长期下去,迟早会被攻破城池的。
然而,就在昨日,袁术突然发出声援,要派兵来支援吕布。一时间,吕布军的士气又提升了不少,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吕布告诉了众人缘由。原来,当初吕布听信了严氏之言,未采纳陈宫的计策,却还是暗地里派遣部下官员许汜和王楷,偷偷溜出城去,到袁术那里求救。
起初,袁术对于吕布的求救很是恼怒,毕竟之前是吕布先背叛袁术的。说好将女儿嫁到袁术处,却斩了袁术来使,还掠夺其资源。不过,许汜和王楷也向袁术陈述了目前的形势,倘若吕布败亡,那接下来就轮到他袁术了。而袁术虽蠢,却也明白其中道理,便答应了吕布的请求,开始整顿军队,声援吕布。
虽然袁术答应了吕布救援,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未在第一时间就出兵。吕布以为他是因自己未将女儿送过去,而拒绝发兵救援。于是,到了夜间,吕布便用丝帛将女儿身体裹起来,绑到马身上,打算趁着夜色,亲自将女儿送出城去。
然而,因为之前有许汜、王楷偷溜出城的前车之鉴,导致曹操加强了对下邳城的围困。吕布出了城门没过多久,便遭遇了曹军的守兵,曹军立刻以弓箭射之,吕布想要强突,却又害怕伤到女儿,无奈之下,只得又退回城中。
转眼间过了月余,时间已经进入了十一月份,天气异常寒冷。长达一个月的攻城战,让曹军和吕布军皆是伤亡不少。夜间,萧筱和紫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郭嘉的营帐,郭嘉却还未回来。两人便先烧了些热水,用毛巾相互擦拭了一下身子,同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尽管营帐内生有火炉,但二人还是感觉异常阴冷,便在榻上挤坐在一起,相互取暖。这时,营帐的帘布被人撩开,郭嘉端着些干粮走了进来。见萧筱二人这般模样,心中莫名产生一种怜惜。走到二人面前,将干粮放下,轻声道:“两位受苦了,吃些东西吧!”
跟郭嘉在一起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萧筱也对其有了一些了解。郭嘉平日看起来放荡不羁,爱饮酒取乐,但真正到了正事上,却绝不含糊。而且,对自己和紫伊也很是照顾,毕竟现在张绣还未投降曹操,按道理,他们应当是处于对立面的。而如今,郭嘉对于自己二人的态度,完全是出于私心,萧筱对此,还是很感激的。
“多谢郭大人。”萧筱并未起身,只是对着郭嘉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行礼。这一个月的时间,三人同住一个营帐,彼此也越来越熟络,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拘谨。郭嘉笑了笑,也很随意坐在一旁,道:“若伊小姐真的让嘉很是惊讶,没想到若伊小姐除了才学横溢,医术居然也很是高明,听军医说,这些日子,若伊小姐可是帮着救治了不少重伤员。”
“郭大人谬赞了,若伊只是儿时跟着一位老先生学过一些医术的皮毛而已,哪里算得上高明。”萧筱谦虚地说道,郭嘉自然对她的话不以为真,看着她这几日明显消瘦憔悴的脸颊,眼中不由露出一抹爱怜,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竟一时有些失神。
萧筱咬了一口干涩难咽的面饼,却发觉郭嘉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当下觉得有些不自然,便怯生生地问道:“郭大人,您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若伊?”而一旁的紫伊,也同样眼神有些怪异地望向了郭嘉。
发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郭嘉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却赶忙起身道:“没什么,对了,最近几日,军中粮草紧缺,吃的可能要差一些,两位便委屈些吧!等后续的补给到了,就会好一些。”萧筱点点头,突然感叹了一句:“真希望战事早些结束啊!”
郭嘉闻言,却道:“和平与战乱是共存的,世上没有永远的和平,也不可能永远处于战乱之中,而想要取得和平,就必须要通过战争来实现。”萧筱点点头,道理她也明白,但当真正参与到战事之中后,她才真正明白战争的残酷性。每天都有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消逝而去,而很多士卒,甚至只有十几岁,还未成年,就早早战死沙场。
“今日我观主公,似乎心生退意。”郭嘉忽然对萧筱说了这么一句,萧筱一时有些惊讶,随即问道:“那曹公是打算退兵了?”郭嘉点点头道:“主公确实想要退兵,不过,我与公达兄力主再战,主公才决定再坚持一个月。毕竟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年关了,若一个月后再无进展,将士们就无心作战,怕是真的要撤兵了。”
萧筱闻言,仔细想了想,在她印象中,曹操就是在此战中彻底消灭吕布军的。不过,却不是因为攻破了城池,而是吕布手下无心再战,便趁其不备,将高顺陈宫等人绑了后,献城投降的。犹豫了一下,便道:“那郭大人可有把握在这一个月内攻破敌军?”
郭嘉脸色郑重地摇摇头道:“眼下并无什么良策,嘉只是在想,既然我军十分疲累,吕布军便也同样如此。此时,若有一方主将锐气一衰,则三军志气全无,便寓意着失败,所以,无论如何,主公都不能退兵。即便强作精神,也要对其发起猛攻,一旦吕布军士气一落,我军便有了一举击溃其军的机会。”
听完郭嘉的分析,萧筱心中暗自佩服,自己是因为预知历史走向而知道结果的。而郭嘉却是通过对战事及对手的心理分析,预测战事的结果,当真不愧是当世最顶级的谋士之一。想到这儿,萧筱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提醒他一下,毕竟自己不是要改变历史,只是提前告知他一下结果。
再三权衡,想到这些时日,那些牺牲的战士,萧筱一咬牙,对郭嘉道:“郭大人,若伊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郭嘉闻言,面露惊讶道:“若伊小姐但说无妨?”萧筱道:“其实,我觉的吕布军中已然上下离心,曹公不用再发兵强攻,只需开凿沟渠,引来泗水、沂水灌城,围而不攻,静候其变则以,如此还可减少人员伤亡。”
听完萧筱这话,郭嘉一时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才有些疑惑道:“若只是引水灌城,虽会对其军心造成一定影响,却还不足以短时间内让其投降吧!”萧筱闻言却道:“郭大人,关于是否退兵的选择上,既然您与曹公都有不同想法,那我相信,在吕布军中,同样也会面临是否要投降的选择,您觉得呢?”
萧筱的这番话,再次让郭嘉陷入了沉思,不过这次,他却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些惊讶道:“小姐的意思是,吕布的部下会反叛投降?”萧筱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道:“若伊只是猜测,并不敢保证绝对。但我赞同郭大人的意思,绝对不能退兵,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郭嘉看着萧筱那坚定的眼神,心中亦很快有了主意,当下对萧筱道:“多谢小姐提点,明日,嘉会向主公提出此建议的。”萧筱点点头,忽然道:“郭大人只需说是自己的计策,切莫说是若伊的主意。”郭嘉满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若伊小姐请放心,郭某说过,在赌约到期之前,不会泄漏小姐身份的。”
翌日清晨,郭嘉早早便起了床,若在平时,即便在外随军作战,他都是日到三竿才会起来,而曹操倒也对他此举视而不见。起床后的动静,把萧筱二人也惊醒了,见郭嘉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萧筱和紫伊脸上均是露出一抹惊讶。
而此时的曹操营帐外,一个卫兵对着营帐内的曹操道:“启禀主公,郭嘉大人求见。”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曹操,听到卫兵说郭嘉求见,一时有些惊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才道:“让他到议事厅等我。”说完,拨开身边赤身裸体睡着的女子,掀开被子,穿起了衣服。
郭嘉在作为议事厅的帐篷内等了片刻之后,曹操就收拾好自己,来到了议事厅。其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彪形大汉,身高虽不及当初的典韦,却更显雄壮,腰间配一柄宽刃长刀,看其架势,也是一员世所罕见的猛将。
此人名叫许褚,乃是谯郡谯县人,力大无穷,曾凭一己之力,拉着牛尾巴,拖行百余步。建安二年,曹操亲率大军讨伐袁术,占领淮南之地后,许褚便闻讯而来,率领乡众归顺曹操。曹操爱其勇武,便拜其为都尉,引入宿卫,接替当年典韦护卫其身的要职。
“拜见主公。”见曹操进来,郭嘉忙施了一礼,曹操笑哈哈地一摆手道:“奉孝,今日这般早早地便来找我议事,可不是你平日风格,不知有何要紧之事啊?”郭嘉被曹操这番玩笑般地挤兑,脸色微微一红,道:“主公,昨日回去之后,属下再三思索,想出一计,不知是否可行,望主公明断。”
“哦?奉孝有破敌之计,快说来听听?”曹操听闻此言,一时来了兴致。郭嘉便将昨日萧筱说与他的计策,告知了曹操。曹操听完之后,喃喃道:“引水灌城,攻心之计。”沉吟片刻,便对郭嘉道:“奉孝觉得此计有几成把握?”
郭嘉沉思片刻,对曹操道:“属下以为,当有七成把握。”曹操闻言点点头,又对许褚说道:“去将公达和仲德叫来。”许褚应了一声,便大步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