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听到敲门声,二人皆是紧张起来,萧筱强作镇定,沉声问道。“在下刘琦,有要事与二位公子商议。”竟然是刘琦,萧筱心中虽有些惊讶,却不似之前那般紧张了。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紫伊使了个眼色,紫伊会意地上前把门打开。
待看到只有刘琦一人时,紫伊才放下心来,对刘琦冷声道:“进来吧!”刘琦闻言,却是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蔡帽已经知道你二人住在此处,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听完刘琦此言,紫伊转身看向萧筱,征求她的意见。
萧筱自然也知道,事后蔡帽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二人,便点点头道:“那就听刘公子的,我们走。”紫伊也不废话,抓起二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便跟着刘琦出了馆舍。
对于萧筱二人这般毫不拖泥带水的就跟自己走,刘琦心中暗自佩服,却也没说什么,领着二人直接奔北城门而去。只是,当他三人刚一出馆舍,就被人发觉了,那人见三人离开馆舍,便立刻朝着蔡帽所在的府邸狂奔而去。
由于律法规定,寻常百姓不得在城内骑马,一出城,三人便迅速翻身上马,跟着刘琦飞奔而去。一直奔出去四五十里,期间数次转换道路,三人才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小村子停下。
刘琦带萧筱二人来到一处不大的院落前停下,从怀里摸出一串钥匙,打开锁着的院门,便牵着马走进院子,萧筱二人虽有些惊讶,却也跟着走了进去。
待二人进来后,刘琦将院门关好,看着有些惊讶的萧筱二人道:“这是我去年踏青出游时,无意间路过此地,恰好这户人家要搬迁离开,欲将此院荒废,我见此村落人烟稀少,环境幽静,便花了少许钱将其买了下来。”
萧筱现在已经不记得他们是怎么拐进这个村落了,只是觉得虽然他们从北城门出去,却是一直在转变路线,整体方向却是在往南走。此地四面环林,远离官道,而且距离县城不近。虽环境优美,却不适合长久居住,若是偶尔休闲度假,在此小憩几天,倒是还有些韵味。
来到屋里,虽长久未住过人,但除了表面有些许浮尘,整体收拾的非常干净利落,吃住所需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刘琦拿起角落的一块干抹布,就要擦拭座椅,萧筱赶忙让紫伊上前抢过抹布,将座椅擦拭一番后,三人才静心坐了下来。
刘琦对着萧筱二人一拱手道:“在下的身份二人公子已经知道了,今日承蒙二位公子深明大义,不计前嫌,还帮在下解围,在下实在感激不尽,还未请教二位公子尊姓大名?”
萧筱同意拱手施礼道:“不敢,刘公子身份尊贵,我兄弟二人不过普通乡野百姓,担不起刘公子这般礼遇。”刘琦闻言,有些尴尬道:“今日在下酒后失态,对二位公子多有得罪,还望二位公子谅解。”
“刘公子不必自责,您也帮我二人摆脱险境,算是扯平了。”萧筱淡然说道,刘琦闻言却是道:“二位全是因为帮助在下解围,才会得罪蔡帽那厮,在下怎可袖手旁观。此村落地处偏僻,蔡帽的人短时不会发觉,二位可在此躲避几日,待风声退去,再行离开不迟。”萧筱闻言,略一沉吟道:“多谢刘公子好意,萧某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能否屈身帮忙?”
刘琦闻言,立马昂然道:“萧公子是在下的恩人,有事但说无妨,在下定尽力相助。”萧筱暗自点点头道:“萧某原本与友人约好,明日一同出行前往江夏,如今遇到此事,怕是不能如约而至。望刘公子能帮萧某传个话,将事情经过告知友人。”“萧公子要去江夏?”刘琦得知萧筱要去的地方后,有些惊讶道。
“怎么了,可有何不妥?”萧筱见刘琦脸色异常,便疑声问道。刘琦道:“倒没什么,只是此处位于襄阳城南,要去江夏,最近的路线便是继续南行百余里,然后往东行至汉津港,走水路便可直接抵达夏口港,也就到江夏了。不过,如今江中水贼猖行,走水路怕是会有风险。”萧筱闻言,一时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可还有其他线路?”
刘琦摇摇头道:“若是走水路,这是最近的路线了,要想走陆上,需先北上至新野,然后一路东行便可抵达江夏,只是沿途尽是深山密林,也不敢保证没有强盗流寇沿途劫掠。”顿了一下,刘琦继续道:“而且,要想北上,必须途径襄阳,想来蔡帽此时已经在沿途设下了不少关卡,你二人一露面,怕是就会被发现。”
经刘琦的一番分析之后,萧筱发觉,还是走水路至江夏最为稳妥。现在哪怕她不想去江夏都不行了,就算她要直接回许都,也需途径襄阳,若绕行,就得去江夏。想通这些后,萧筱便道:“多谢刘公子为萧某解惑,既然此行有诸多危险,那就劳烦刘公子告知萧某的好友,不必与我等同行了,我二人今日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出发。”
将徐庶的住处告知刘琦后,萧筱便道:“劳烦刘公子了,刘公子也快回吧,晚了回去被蔡帽的人发现就不好了。”刘琦闻言冷声道:“我毕竟是父亲嫡子,蔡帽等人虽时常中伤诬陷我,却不敢真对我本人怎么样。萧公子不必担心在下,此去一路平安,日后再见,我们再好好畅谈,告辞!”萧筱也拱手与他告别道:“后会有期。”
刘琦正要离开,忽又想起一事,忙道:“对了,这是在下的令牌,萧公子到了江夏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可凭此令牌到太守府寻求帮忙。”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来递给萧筱。萧筱稍一犹豫,便伸手接过,道:“如此,萧某便谢过刘公子了。”刘琦点点头,这才纵马离开,二人便将院门重新关好,回到屋里。
此时,已近黄昏,天色开始有变暗的趋势。看着屋里的一层灰尘,萧筱便和紫伊一起,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由于天气闷热,将行李放下后,萧筱感觉有些口渴,想找些水喝,却发现院里没有井,便对紫伊道:“紫伊,我们去村里转转吧!看能不能找些水和吃的。”紫伊点点头,便跟着萧筱出了院子。
村子整体不大,一共就十来户住宅,萧筱二人很快就将整个村子转了个遍。却发现,原本就不多的住宅,大部分竟然都已经人去楼空,真正还住着人的,只有三两户。
二人来到一家半开着门的院落前,萧筱用手轻轻敲了敲大门,同时轻声问道:“您好,请问有人在家吗?”很快,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衣着朴素,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少妇,身后还跟着一个十来岁大小的少年。
见萧筱二人衣衫华丽,仪表不凡,少妇眼中明显多了几分警惕,道:“二位公子是何人,来民妇家中有何贵干?”那少年躲在少妇身后,眼中虽有些许畏惧,更多的却是好奇之意。或许是因为,他们村子本就人少,更是几乎没来过外人,所以见到她们二人,有些好奇吧!
萧筱见了这妇人,忙抱拳道:“这位夫人,在下二人初来贵地,对此地不熟,想找些水喝,不知这附近可有水源?”见萧筱面目清秀,仪表堂堂,不似坏人,那妇人才稍稍放下戒心道:“出村往东一里处,便有一口深井,二位公子若是现下着急饮水,若不嫌弃,可先在民妇家中喝杯温茶,直饮生水,容易喝坏肚子。”
对于这妇人的善意之言,萧筱很是感动,道:“如此,便谢过夫人了。”将萧筱二人引进院中,妇人赶忙去屋里取了两个干净的碗,并从一个铁壶里倒了两杯不知道是什么的茶水,递给萧筱二人道:“家中条件有限,二位公子切莫嫌弃。”
萧筱和紫伊忙双手接过茶碗,道:“夫人太客气了,夫人这般心善,肯施水给我二人,已是万分感激,怎还敢嫌弃。”说完,便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喝完水,将空碗递还给那妇人,萧筱再次客气道:“多谢夫人。”
那妇人有些羞涩道:“二位公子客气了,不知二位为何会来到我们这偏隅的小村子?”萧筱道:“在下来襄阳会友,友人在此处有一所院落,说此地风景秀丽,适宜游玩,我二人便想来此小住几日。只是友人临时家中有急事,还未领着在下熟悉一下此处环境,便着急回襄阳了。我二人对此完全不熟,感觉口渴,家中却连口水都没有,便出来询问,是否有水源。”
听完萧筱的话,那妇人点点头,没再说话。萧筱却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敢问夫人,我二人方才在村中寻视一圈,发现村中民宅,几乎都已人去楼空,不知是何原因?”
妇人闻言,叹了口气道:“我们原本也是十几年前,黄巾之乱时逃难至此的外地人,当时发现此处极为偏隅隐蔽,且不远处有一处水源,直通大江,水中鱼类繁多,便临时在此落脚避难。后来,干脆搭建房屋,定居在此。”
“那为何如今没剩下几户人家了?”萧筱不解问道。妇人继续道:“后来,我们发现此地土壤不适合作物生长,所以,只能靠着河中鱼虾充饥。前些年,因河中鱼虾繁多,不但够我们这些人食用,还能制成鱼干,拿去城里贩卖,换些其它粮食回来。可就在一年前,河中水位不知因何原因,突然下沉了许多,里面鱼虾也少了,所以,好多人便搬离了此地。”
萧筱不解道:“那为何夫人一家没有搬走呢?”妇人道:“剩下我们三户人家,家中男人都在襄阳城内找了份差事做,虽因离家太远,不能每日回家,倒是能赚些钱。一般每隔十余日便回来一次,并带些口粮回来,我们想着再坚持几年,攒下些钱来,便在城内买所最便宜的房子,待日后孩子大了,也好娶个媳妇儿。”
听完这些,萧筱不由心中暗自感慨,略一沉思,便道:“夫人,天色将晚,我二人并未随身携带干粮,不知夫人家中可有多余米面,我愿花钱买些,晚上做来食用。”妇人闻言摇摇头道:“家夫前日才刚回来过,留下不少粮食,足够我母子二人食用至家夫下次回来。买就不必了,二位公子若不嫌弃,我便去给二位公子拿些来。”
萧筱看这妇人一脸诚恳,知道就算自己强行给钱,她也不会收,便道:“如此,那在下就谢过夫人了。”那妇人却是诚然一笑,道:“公子客气了,请稍等片刻,民妇这就去给二位公子取来。”说完,便端着空碗回了屋里。
不多时,那妇人便捧着一块包布出来,里面除了包着几块粟米饼,还有两条熏制的鱼干。”将干粮递给萧筱道:“这是民妇午时才做出来的粟米饼,二位公子便拿去吃吧!省的晚间再自己动手做了。”
萧筱异常感动道:“夫人将米饼都赠予我二人,在下如何好意思收下?”那妇人却道:“公子不必客气,稍后民妇再重新做些便是,倒是民妇看二位公子气度不凡,定是富贵人家子弟,不一定下过厨房,未必会做饭这种粗活。”
话音刚落,似乎觉得此言欠妥,忙又对着萧筱道:“二位公子恕罪,民妇并非无意冒犯,还请公子见谅。”萧筱却是笑道:“夫人说的是,我二人笨手笨脚,哪及得上夫人手巧,就算做出来,也定然不如夫人做的好吃。”
那妇人被萧筱夸的有些脸红,却没有说话,只是不由低下了头。萧筱看天色越来越昏暗,便道:“天色不早了,我二人也不便多打扰夫人,这便告辞了。”“二位公子请慢走,若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来找民妇。”将萧筱二人送出门口,待两人离开,那妇人才重新将院门关好,并插上了门栓。
回到刘琦的院落后,萧筱二人并未直接吃饭,而是找了水桶,先去村外的井中,合力打了一桶水回来。之后又升起了炉火,烧了一壶开水,这才坐下来休息。看着外面几乎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咬一口干涩难咽的粟米饼,萧筱此时的心中,却是异常平静,完全没有在躲避蔡帽追捕的紧张与恐惧。
“小姐,您在想什么?”见萧筱眼神有些呆滞,紫伊忍不住问道,同时咬了一口咸硬的鱼干。萧筱扭头看了她一眼,道:“紫伊,你相信有一天,世上会再也没有战乱,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奔走逃亡吗?”紫伊闻言,愣了一下,道:“奴婢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不知道那一天何时才能到来。”
听了紫伊的话,萧筱不由想起了自己之前生活的二十一世纪。虽然自己所在的国家处于和平状态,但在国外,还是有不少地方在经历着连年战乱,当地民众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纵观中国几千年历史变迁,历经各朝各代,也都有过和平繁荣的时期,但最终都难逃灭亡的命运。而每个朝代,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始于战乱,终于战乱。战乱的发生,虽然会造成无数的无辜百姓葬身其中,但却始终都无法避免。
而因此也就有人说了,战争的发生,其实是时代的进步,是人类文明的进化。大自然的生存法则,本身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一个旧王朝开始没落,势必会被一个新的王朝所代替。或许真如他们所言,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每一次战争中所失去的,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沉默半晌,萧筱将手中的米饼放下,喝了口晾好的热水,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便站起身来,回到屋里。紫伊见状,虽是疑惑,却也起身跟着进了房间。萧筱拿起桌上的纸笔,对紫伊道:“帮我研墨。”
紫伊没有多问,依言帮她研起墨来。待研好墨,萧筱便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写完之后,将纸折好。萧筱又从装钱的袋子里取出一块金子,用一块方巾将字条和金子一起包起来递给紫伊,正要交代一番。
紫伊刚要伸手去接,脸色忽然一变,一把便将萧筱拉至身前,同时用手捂住了萧筱的嘴,轻声道:“小姐,别说话,外面有动静。”萧筱原本被紫伊的这番举动吓了一跳,心中正在惊疑,听完她这话,立刻冷静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紫伊这才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同时手掌用力一挥,将屋里的油灯熄灭,缓缓迈步移至院中,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刃。很快,就连萧筱也隐隐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且距离她们所在的院落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一时,萧筱的心开始紧张起来,将手中包着字条和金子的方巾轻轻放在桌子上,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块石质的砚台上,也不管上面还有未干的墨渍,将其一把抓在手中,也慢慢地走到门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