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穰城呆了五日后,萧筱才告别了张绣及贾诩等人,终于和紫伊踏上了回许都的行程。当然,与其说是回程,不如说是萧筱自己制定的旅游线路。出了穰城,萧筱二人便顺着官道南下,来到了荆州地界最北方的治地新野县。
新野地处平原,隶属南阳郡,西接上庸,东邻江夏,北连宛城,南下便是荆州治所襄阳,也就是刘表的大本营。相较于北方连年战事不断,荆州却是近几年少有的和平之地。因临近长江,水源充足,并未受到北方旱情影响,百姓生活安稳。
萧筱和紫伊走在大街上,感觉到此地的人们,生活水平明显要高于北方人。二人不禁皆是感慨,战乱无情,还是生活在和平地区的人们,才是最幸福的。来到一家酒肆前,将马匹交由酒肆的伙计拴好并喂食草料,萧筱二人便进到酒肆里。
里面吃饭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两桌而已,二人便随便找了个空闲位置坐下。“两位公子吃点什么?”见萧筱二人是骑马而来,又衣着华丽,仪表堂堂,一看便不是寻常百姓,酒肆伙计自然不敢怠慢,忙上前招呼着。
萧筱道:“随便来些肉和青蔬便可,不用太多,够我二人食用便可,多则浪费。”伙计点头应了一声,又问道:“二位喝点什么酒?”萧筱摇摇头道:“酒便不要了,来壶茶水便可,下午还要赶路,吃完便走。”“好嘞,二位稍等,菜马上就来。”伙计招呼一声,先给二人沏了壶热茶,便去了后厨。
“萧兄,我们是继续南下,到了襄阳以后再走水路往东去,还是直接走陆上往东直奔江夏?”听到紫伊的问话,萧筱陷入了沉思。她虽然知道此行的大致方向,但真正的详细路线,却是一无所知,手里也没有地图,只是打着走到哪儿算哪儿的想法,反正最终目的是许都。
“两位仁兄要去何处?在下或许可以为二位指点路线。”萧筱还未想好怎么跟紫伊说,却听一个爽朗地声音从她们隔壁桌传来,萧筱二人闻声不由转过头去。只见隔壁桌也坐着两个年轻男子,看样貌都不过二十三四岁,与自己年龄相仿。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身形修长健壮,颇有些侠义之风。另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个子少矮些,却是长得文文静静,一看便是个书生样。其实,从萧筱二人一走进酒肆坐下,那青衣男子就留意上了二人,表面虽看似在与同桌友人把酒畅饮,实则却在暗中观察萧筱二人。
等二人在他们邻桌坐下之后,一股淡淡的芳香便飘入青衣男子鼻中,让男子不由剑眉微皱。借着饮酒之际,仔细打量了萧筱二人一番,眼中却是逐渐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便对二人的言行更加留心关注,听到紫伊的问话,忍不住借机插上了话。
扭头看了一眼青衣男子,萧筱虽有些疑惑,却还是客气地回道:“多谢阁下相助,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青衣男子爽朗一笑,站起身来,拱手抱拳道:“不敢,在下徐庶,表字元直,这位乃是在下同郡好友石韬石广元,敢问二位仁兄如何称呼?”在听到徐庶自报家门之后,萧筱一下子被惊住了。
徐庶,原名徐福,字元直,颍川人,出身寒门。少时喜欢习武弄剑,好行侠仗义,后因为友报仇而杀了人,获救后改名为徐庶。自此以后,徐庶便弃武从文,开始四处求学,后因董卓作乱,为避战事,便与同郡好友石广元一同南下迁至荆州居住。
自此几年中,奋发好学的他,不仅对儒家经学非常精通,还结识了诸多当地学者为好友,其中就包括了比他小几岁,日后却名声大噪的诸葛亮。
见萧筱表情惊愕,徐庶疑惑道:“这位仁兄,莫非听说过我二人的名讳?”被徐庶的问话打断思路,萧筱猛然回过神来,也起身抱拳道:“原来是徐兄与石兄,在下萧羽,这是在下好友伍奕。”“萧兄,伍兄,若不嫌弃,不妨与我二人同桌共饮,我等边吃边聊。”徐庶发出了善意的邀请。
若是换做别人,第一次见面就如此亲近相邀,萧筱定然会心生疑虑,谨慎防范。但当得知徐庶的身份后,萧筱却是放下了戒心,因为他知道徐庶的为人,绝对是个能文能武,坦诚仗义之人。
当下萧筱也故作豪爽道:“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二位了。”没想到萧筱竟这般轻易地就答应了与他人同桌共餐,一旁的紫伊一时有些犹豫,却又不好当面劝阻,只得谨慎地跟着萧筱来到徐庶他们桌前坐下。
萧筱坐在了石广元身边,紫伊则坐在了徐庶身边。见萧筱如此爽快的答应了自己的提议,徐庶也有些惊讶了,心中不由暗自点头。当闻到从紫伊身上发出更为清晰的芳香后,徐庶更加坚定了先前自己的判断,脸上却并未露出丝毫异样,拿起桌上的酒壶道:“萧兄如此爽快,来,徐某敬二位一杯。”说着便要给萧筱杯中倒酒。
萧筱见状,忙起身用手遮住酒杯道:“徐兄不必客气,萧某不善饮酒,还望徐兄见谅。”徐庶闻言停下手中动作,将目标移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紫伊,道:“伍兄难道也不能饮酒?”
紫伊也慌忙起身道:“确是如此,徐兄和石兄请自便,不用管我二人。”一直没有说话的石韬此时开口了,“元直,既然两位仁兄都不善饮酒,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你我二人对饮便是。”萧筱忙对身边的石韬抱歉道:“多谢石兄理解。”“无碍。”石韬只是笑了笑道,便又不再说话,自顾吃喝起来。
此时,酒肆的伙计端着一盘青蔬和一只烧鸡从后厨出来,见萧筱原本所在的桌上没人了,不由微微一愣。再一看,发现她们到了隔壁桌来,便也顺势走了过来,道:“原来四位公子认识,请慢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人便是。”说完,便放下盘子离开了。
“方才无意窥听到二位对话,敢问二位可是要去江夏?”徐庶饮了口酒,对萧筱问道。萧筱闻言点点头道:“正是,徐兄可知具体该如何前往,还望不吝告知。”徐庶却是没有回答,反继续问道:“不知二位此行可着急否?”
萧筱听完此话,微微一怔,有些疑惑道:“倒也不急,徐兄此言何意?”徐庶呵呵一笑道:“若是不急,二位可先随我与石兄回趟襄阳,徐某出门一段时间了,要回家中看望一下老母,之后徐某便可与二位同行去江夏,不知萧兄意下如何?”
坐在他对面的石韬听完这话,眉毛不由微微一挑,却是没有说话,继续自顾自地饮酒吃菜。紫伊听完此话,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萧筱。萧筱闻言,沉思片刻,便道:“既是如此,反正我二人也不急于这几日,就随徐兄去襄阳走上一遭。”
虽然一方面,萧筱确实觉得,若是有徐庶陪着一起同行,路上会少去很多麻烦,也相对安全一些。除了因为他认路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跟着他到了襄阳以后,很有可能会见到传说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三国第一神人“猪哥哥”。
听萧筱答应了,徐庶呵呵一笑道:“如此,为感谢萧兄的信任,徐某敬你一杯。”说完,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萧筱见状,也以茶代酒,陪他喝了一杯。
四人边吃边聊,很是高兴,当然,主要是萧筱与徐庶二人在聊,那般自然熟络,仿若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通过闲聊,徐庶和石韬也在心中断定,萧筱二人绝非寻常百姓家的子女,这般气质与见识,定是某个世家的千金。
吃过午饭,因为高兴,徐庶喝得有些多了,石韬便提议,在新野城中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动身前往襄阳。萧筱自然没有意见,便在城中寻了家馆舍住下,徐庶和石韬住在一起,萧筱与紫伊则同住一间客房。与石韬打了个招呼后,萧筱便和紫伊进了她们二人的房间,而石韬则扶着烂醉的徐庶,也进了隔壁的客房休息去了。
进了客房之后,石韬将徐庶扶到床榻上坐下之后,随口抱怨道:“想不到你徐元直,竟为了两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没事跑去江夏一趟。”原本醉的不省人事的徐庶,闻言却是突然开口道:“就知道石兄也看破了她二人的身份,难道石兄就对她二人不好奇吗?”石韬没好气地说道:“有何可好奇的,人家两个女子出门在外,为了少惹事端,扮成男子模样,有何不可?”
徐庶听完却是失声笑道:“那我问石兄,若是换做你我是她二人,今日被生人这般盛情邀约,身为女儿身,石兄可会轻意答应?”石韬听完徐庶此言,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才疑声问道:“元直是何意思?”徐庶本想站起身来,却因喝的确实有些醉了,脚步有些虚浮,险些摔倒,便又坐回到床榻上,打了个酒嗝道:“石兄难道没发现,那二人虽以兄弟相称,实则却是主仆关系?”
石韬闻言,回忆了一下方才在酒肆,萧筱与紫伊的表现,不由点点头道:“确如元直所言,那姓萧的女子应当是主子。”徐庶赞同地点点头道:“然也,此女绝不简单,若非是我先报上名讳,怕是她也不会与我等同桌共饮的。”石韬听完,有些惊讶道:“莫非她早就识得我二人身份?”徐庶闻言却是摇摇头道:“这我便无从知晓了,但我猜测,这种可能性极大。”
“可是,自你改了名字,你我二人来到荆州已有数年,从未被人识破过。便是智如孔明和水镜先生,若非是你主动坦诚告知,也从未对你的身份产生过怀疑,她一女子,是如何知晓的?”石韬对此很是不解,不由问道。徐庶也是面露疑惑道:“我也不知,但总觉得此女对我性情很是了解,所以才会对我等没有太多防范之心。”
愣了一下,石韬有些恍然道:“所以元直才打算陪她们到江夏走一趟,借机摸清她二人的身份?”徐庶点点头道:“这几年,我游遍大半个荆州,乃至豫州,却从未听说过有哪个萧姓的士族大户,除非她的姓氏也是假的,要么便是从北方来的大户人家的千金。”石韬对此深表赞同,可随即一想,又道:“可是,就算你摸清了她二人的身份,又待如何呢?”
这个问题却是将徐庶给问住了,是啊!自己就算知晓了她二人的身份,又能怎么样呢?徐庶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石韬见他陷入沉思,呵呵一笑道:“莫非元直是对其有其他非分之想?”虽知石韬是在与自己说笑,徐庶心中却蓦然一惊,随即翻身躺倒在床上道:“懒得与汝再言,我要休息了。”话虽如此,眼睛却直直地望着屋顶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而在隔壁客房,紫伊也同样不解地问萧筱:“小姐,您怎么这般草率地就答应了与他二人同行,若他二人心存歹意,我等防不胜防啊!”萧筱却一脸自信道:“放心吧紫伊,他二人绝非歹人,相反,还是嫉恶如仇,行侠仗义之人。”紫伊闻言,更是不解了,道:“小姐,我们与他们相识不过片刻而已,就算他们表面看上去却非不善之人,但也不能就此断定他们就是仗义之士啊!”
萧筱也不知该怎么跟紫伊解释了,她总不能说,自己知道徐庶的为人吧!一个肯为朋友报仇杀人,被抓之后,却没人肯出来指证的侠义之士,会对自己心存歹意?只得敷衍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直觉吧!总感觉他言语之中,都带着坦荡正气之色,应当不会是歹人。”
“直觉?又是直觉,上次小姐与郭大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单凭直觉就相信了他,还立下赌约,您可真是心大?”对于萧筱的答复,紫伊倍感无奈,却也没有办法。不过现在反过来细想了一下,萧筱看人确实很准。
与郭嘉的约定已有一年之久,他确实没有告知曹操她们的真实身份。而且年前除夕之日,还特意上门提醒曹操要再次攻打张绣之事,并许下承诺。如果赌约失效,只要她们不做对曹操不利的事,就保他们平安,此番行径,确实很仗义了。
对于紫伊的抱怨,萧筱也知她是为自己好,怕自己受到伤害,便安慰她道:“紫伊,你放心吧!我会事事小心留意他二人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吗,只要他们稍有不轨之行,以你的身手,定可轻易将他二人抹杀。”紫伊无奈地点点头道:“奴婢就是害怕小姐太过于轻信他人,这般下去,若是哪天真遇到歹人,伤害到小姐,奴婢就是死,也无法原谅自己。”
萧筱闻言,被紫伊的这番话感动的有些眼睛泛红,不由握住她的纤手,柔声道:“好,我知道错了,以后定然不会再这般草率行事了。”听萧筱竟对自己道歉,紫伊吓得赶忙欠身道:“小姐恕罪,奴婢并非有意指责小姐的不是,只是害怕小姐受到伤害而已,小姐并未有错,是奴婢逾越了。”
萧筱赶忙扶住她道:“紫伊,你这是干什么,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我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私下不用这般拘礼。况且,此番本就是我行事太过草率,你又没做错什么,何罪只有?”
紫伊还要说什么,萧筱见状,立刻打断她道:“好了,不要再说了,记住我的话,以后再要这般拘礼,我可真的要生气了。”紫伊见她一脸正色,知她不是在说笑,便无奈地点点头道:“是,奴婢记住了。”早在宛城时,萧筱就曾让她私下的时候,可以叫自己姐姐,不要再总以“奴婢”自称了,但紫伊却是死活都不同意,萧筱实在拗不过她,便只得由着她去了。
沉默了片刻,萧筱对紫伊道:“时间还早,我们先在此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陪我去到城里转转,看有什么新奇之物没有。”紫伊闻言点点头,先帮萧筱除去外衫,挂于衣架之上。然后自己也脱去外衣和鞋子,便和萧筱同躺在一张床上休息了。
只不过,她虽闭着眼,却并未真正睡觉,而是竖起耳朵,仔细留意着房外的各种动静。至于萧筱,同样也是闭着眼,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徐庶那俊朗的脸庞。半晌,萧筱猛然睁开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来到汉代已经三年之久,也见过了不少当代人,其中不乏一些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足迹的名人。但还从来没有过,见到某人之后,让自己对其印象深刻,会不由自主地去联想的事。然而,此番见到徐庶,却让她有种异样的感觉,萧筱不由得心中骇然,自己不会对他产生了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