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带着十几箱大刀和财宝顺利回到海岛。候在海边接他的卢生,看着堆得满满一马车的箱子,非常开心。两人驾起马车往田家山谷驶去。
卢生问徐福道:“始皇帝咋这么好骗?怎么你要什么他给你什么,而且骗了一次又一次。”
徐福道:“因为他想长生不老,想成为神仙。只要跟神仙沾边的事,他都一口应承,不打半点折扣。”
卢生道:“这么傻的人怎么能统一六国?怎么能当皇帝?”
徐福道:“他只有这一点傻。其他方面精明得很。不然师妹怎么会对她死心蹋地?”
卢生道:“赵高师兄找到师妹了吗?”
徐福道:“没有。他和始皇帝一样,也是个傻到极至的聪明人。”
卢生道:“还是像我们这样,一心修行的人自在、快乐。”
徐福道:“那三千童男女怎么样?他们习惯岛上的生活了吗?”
卢生道:“早习惯了。只是好多人不愿意跟师父修行。师父也没强求他们必须跟他修行。愿跟他修行的人就跟我们住一起,不愿意修行的就让他们在我们房子周围建房居住。师傅已给他们划分田地了。如今我们田家山谷已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亭了。”
徐福道:“发展下去,亭将变成乡,乡将变成县,县将变成郡,郡将变成国了。”
卢生道:“那谁当国王呢?”
徐福道:“当然是师傅。”
卢生道:“师傅才不愿管俗事呢。”
徐福道:“那就让田中当。他长得跟始皇帝一模一样。他们父子俩一个在国内当皇帝,一个在海岛当皇帝。东方不亮西方亮,咱师兄弟永远过太平日子。”
卢生道:“海岛肯定比国内好。”
徐福道:“为什么?”
卢生道:“因为田中比他翁聪明啊。”
徐福道:“没错!有师傅指点,再加上我们这班师兄弟相助,海岛一定比国内好。再说,田中外表虽像他翁,内在气质却像我们师妹。”
卢生道:“等田中当上国王,我们早升天了。”
徐福道:“我们升天了有什么关系,人都是要升天的。只要后人活得开心就好。”
卢生道:“说得是。我们要确保田门人永远是海岛之王。”
徐福道:“对。就像始皇帝那样,二世、三世、以至无穷。田中现在怎么样?”
卢生道:“好着呢。他喜欢上一个你带来的女子了。”
徐福道:“哦,他喜欢谁?”
卢生道:“就是那个最漂亮的唐英。”
徐福道:“师傅知道吗?”
卢生道:“知道。师傅说等你回来就给他们成亲呢。”
徐福道:“为什么要等我回来才给他们成亲?”
卢生道:“师傅说,那三千童男女是你带来的,你就是他们的长辈,以后他们成婚都需你同意、主持。”
徐福道:“那我成三千童男女的翁了?”
卢生道:“是啊。早知有这等好事,我就让师傅派我去了。”
徐福道:“我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吗?”
卢生道:“说得是。”
两人“哈哈”大笑。
始皇帝让王队长交待齐郡郡守,让他仔细寻访伊人及田方士的下落,有消息立即回报咸阳。然后,他率领众臣离开齐郡回咸阳。
经过彭城时,始皇帝想起没于泗水的九个周鼎,便决定将它们捞起来,带到咸阳去。
斋戒祭祀后,始皇帝命上千会泅水的士卒下水寻找周鼎。可是,上千人找了三天,几乎找遍泗水的每个角落也没发现周鼎。始皇帝只得作罢。
一行人起程,向西南渡淮水、到衡山、过南郡后,始皇帝命改水路,泛舟长江。
始皇帝坐在舱中欣赏长江沿岸如画美景,忽然觉得江南水乡如一位妖娆女子。她向你娇笑,向你抛送媚眼,当你想抓住她时,她却一扭身跑了。等你熄了追她的心,她又在前方撩拨你。你又去抓她,可她却总是可望不可即。
伊人啊,你就像这朕抓不着的江南美景。江南美景朕能看见,你却既看不见,也摸不着。
难道你是上天专门派来折磨我的妖女吗?孔子说,“惟女人与小人难养也”,真是一点不错。
到湘山后,始皇帝率众臣祭祀,逢大风,几不得渡。
始皇帝问博士道:“湘君何神?”
博士道:“闻之,尧女,舜之妻,而葬此。”
始皇帝闻言,大怒。他想,死去几千年的妖女也敢捉弄我,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他对前来接驾的郡守道:“妖女竟敢阻我行程。速派荆徒三千,将湘山上的树砍光,连根拔出,让它红褐色的山体在阳光下爆嗮。”
郡守道声“尊令”,转身离去。
始皇帝率众臣由武关回到咸阳。一到宫里,始皇帝即去郑美人处。
郑美人及长子扶苏、幼子胡亥一起迎出外间。
始皇帝进门后,直接趴到外间的一张软蹋上,对郑美人道:“朕腰酸背痛,快给朕多按摩几下。”
郑美人应声走到始皇身边,开始轻轻揉捏他的两腰,轻轻捶打他的背。
扶苏欲离开,始皇帝叫住他道:“扶苏,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扶苏道:“中庸。”
始皇帝道:“除了四书五经你就不能看点别的书吗?”
扶苏道:“别的书儿臣不喜欢。”
胡亥道:“我喜欢。”
始皇帝道:“你喜欢什么?”
胡亥道:“我喜欢商君书。”
始皇帝笑道:“你为什么喜欢商君书?”
胡亥道:“因为父皇喜欢。”
始皇帝道:“你怎么知道父皇喜欢商君书?”
胡亥道:“我老师告诉我的。”
始皇帝道:“哪个老师告诉你的?”
胡亥道:“赵高。他说等我再长大些,他就教我商君书,还有狱律。”
始皇帝看着天真无邪、小伊人般的胡亥笑道:“那你快点长大。”
胡亥道:“我也这么想。”
始皇帝看着扶苏道:“你弟弟都知道学习商君书,你怎么还不如小弟弟?”
扶苏道:“儿臣觉得商君书太过霸道,不学也罢。”
始皇帝道:“不霸道朕能灭六国吗?不霸道朕能成为被臣子拥戴的帝王吗?不霸道朕能坐稳帝王之位吗?”
扶苏道:“霸道已经过时了。”
始皇帝道:“霸道会过时吗?”
扶苏道:“当然会。先贤说过,此一时,彼一时。”
始皇帝道:“依你说,此一时该什么道?”
扶苏道:“儒道加老道。”
始皇帝道:“怎么讲?”
扶苏道:“所谓老道即治民于无为,所谓儒道即教民于有为。如此,才能治理好帝国,父皇才能坐稳帝王之位。”
始皇帝道:“胡说八道!朕雷厉风行,强势霸道,歹人尚思谋杀、替代朕,倘朕无能无为,只会满嘴仁义道德,就算有九条命也早被歹人砍死了。”
扶苏道:“父皇没有理解儒、老之精要。”
始皇帝道:“朕不想理解它们。朕只用霸道,用铁腕镇压欲反以及违法之人。”
扶苏道:“如此易激起民变。”
始皇帝道:“你懂什么!滚。滚出去!”
扶苏道声“儿臣告退。”转身离去。
胡亥道:“父皇别生气。我可雕。”
始皇帝道:“父皇知道。你也回自己屋里去。”
胡亥道:“儿臣告退。”
胡亥说完,转身追扶苏去了。
郑美人道:“扶苏已十八岁,该考虑他的婚事了。”
始皇帝道:“丞相李斯有个女儿和扶苏年纪差不多,我明天跟他说,让他把女儿送过来。”
郑美人道:“哪有叫人送过来的道理?”
始皇帝道:“你们不都是自己送来的吗?”
郑美人道:“即便李斯愿意,也该问问扶苏。”
始皇帝道:“无需问。”
郑美人道:“臣妾觉得这样不好。虽然扶苏能接受,但李斯,还有他的女儿心里肯定不乐意。既然办喜事就该让大家都高兴。”
始皇帝道:“那就来个双喜临门。我们一边将李斯的女儿娶过来当长媳妇,一边将长公主嫁给李斯的长公子。办个热热闹闹的婚礼。”
郑美人道:“陛下为什么这么看重李斯?女儿嫁给他家,媳妇也娶他家的?”
始皇帝道:“李斯是个不可多得的治国人才。他善解朕意,不管什么事,他都能按照朕的心意去办,而且能办好。他对朕,对大秦帝国忠心耿耿。他的子女错不到哪里去。女儿嫁到他家,在朕的眼皮底下,没有人敢欺负她。”
郑美人道:“不在眼皮底下也没人敢欺负陛下的女儿。”
始皇帝道:“那不一定。”
郑美人道:“那就赶紧定日子,找媒人说去。”
始皇帝道:“这些事你和韩国公主去商量。你们俩,一个娶媳妇,一个嫁女儿,该出大力。”
郑美人道:“好。”
两周后,十二金巨人完工,他们屹立在咸阳宫正门前,一边六个,好似威风凛凛的天兵天将,为咸阳宫平添一股威严之气。
为庆祝始皇帝长子、长女的婚事,咸阳宫里开始悬灯结彩。后宫、前殿的窗户也贴上了一张张喜庆的剪纸。御膳房忙得不可开交。始皇帝娶媳嫁女,双喜临门,要大宴群臣。
韩国公主的寝宫内,宫女们正在为始皇帝的长女赢琴梳妆打扮。赢琴貌若天仙。她那又圆又大又亮的眼睛和笔直、挺拔的鼻梁像她的翁赢政,那瓜子脸、尖下巴和雪白滋润的肌肤则像她媪韩国公主。
赵姬活着的时候最喜欢这个孙女,因为她在这个孙女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始皇帝也喜欢这个长得最像自己,又乖又柔顺的大女儿。此时的始皇帝陪着韩国公主坐在寝宫外间,看宫女们为赢琴整理衣装,描眉,抹口红,点胭脂。始皇帝心想,唉!女儿都出嫁了,自己真的老了。
宦官在外面报:“吉时到,新人上轿。”
赢琴站起身,向始皇帝及韩国公主躬身深施一礼。韩国公主立即泪流满面。宫女们引着楚楚动人的赢琴向停在门外的轿子走去。
韩国公主掩面而泣。始皇帝对她道:“你哭什么!赢琴又不是出嫁后不能回来。她嫁的是李斯的长子,随时可以回来。你也随时可以去看她。大喜的日子,不许哭。”
韩国公主试去眼泪。赢琴登上轿子。
宦官道:“起轿。”
四个宦官将轿子抬起,向宫门走去。
目送赢琴及送嫁的轿子走远后,始皇帝来到焕然一新、喜气洋洋的扶苏寝宫。
郑美人正在指挥宫女们往桌上摆放各色糕点。新郎扶苏身着新衣,脚穿新鞋,聚精会神地坐在桌旁看书。
始皇帝道:“扶苏,怎么今天还看书?”
扶苏道:“我不看书干什么?”
始皇帝道:“等下群臣要来祝贺,你得想好怎么回应。”
扶苏道:“那还用得着想吗?”
始皇帝道:“你怎么回应?”
扶苏道:“谢谢!同喜!”
始皇帝道:“这么简单?”
扶苏道:“大道至简。浮华失真。”
始皇帝正要发作,外面的宦官道:“新人到。”
郑美人拉着扶苏到门口去迎接新娘。
新娘被伴娘搀扶下轿后,盈盈向寝宫门口走来。
坐在门里桌边的始皇帝忽然产生幻觉:
他看到向他走过来的新娘变成了伊人。伊人正微笑着走向自己。
始皇帝正心旌摇曳,耳听一声:“参见陛下。”
他立即回过神来,看到新娘及随新娘而来的李家人皆跪拜于地,便道:“免礼。”
新娘及随新娘而来的李家人起身后被让进寝宫外间。始皇帝及郑美人面南而坐。
宦官道:“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新娘及扶苏对着东方深深一躬,一个小宦官将一樽酒递到扶苏手里。扶苏接过酒樽,将酒从左至右慢慢洒向地面。樽空后,扶苏将酒樽递给小宦官。
宦官道:“二拜翁媪。”
新娘及扶苏向端坐在上的始皇帝及郑美人递上一杯香茶。郑美人和始皇帝接过,各喝了一口,将茶杯放于旁边的桌上。郑美人放下茶杯后,将一个精致的一小木盒递给新娘道:“开枝散叶,宜我室家。”
新娘接过木盒道:“惟翁惟媪,惟夫为大。”
宦官道:“夫妻对拜。”
新娘与扶苏相向而立,然后对施一礼。
宦官道:“送入洞房。”
宫女们引着新娘及扶苏向寝宫里间走去。
待扶苏及新娘进入里间,始皇帝对郑美人道:“朕去前殿,群臣估计已在那里等着了。”
郑美人道:“陛下不与扶苏同去吗?”
始皇帝道:“他与新人肯定有话说。我先走一步。免得群臣久候。”始皇帝说完,站起身向前殿走去。
始皇帝一边走一边想,扶苏都成家了,那比扶苏大一岁的田中是不是也成家了?李贤说他长得跟朕一模一样,是不是性格也像朕?他是不是各方面能力都很强?他一定比扶苏和其他皇子适合做朕的接班人。朕好想见到他,好想见到伊人!可是已经把齐郡翻了好几遍了,都没有她们的下落。看来,他们是成心躲着朕。伊人,你为什么要躲着朕?
始皇帝只要一想到伊人,心就隐隐作疼。
伊人,你究竟在哪里?当年为什么不来找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已经统一六国了,中原已经没有战争,所有黔首都过上太平日子了,连神仙都赐我神符、宝剑祝福我了,你为什么还一直躲着我?
这次巡游立的石刻,你一定读到了,至少也听到了。我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不明是非的昏君;我是一个勤政爱民、知人善任的好皇帝;一个强大,兴旺的大秦帝国的建造者;一个以战止战的英雄。
伊人,你在哪里?你快来见朕吧!我已经感觉到衰老在向我逼近。你若再不出现,恐怕今生我们就无缘再相见了。难道见你一面比灭六国还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