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司马懿返京失长安 陈玄伯死战陷宛城
却说先主令讹传龙体将崩之事,诱魏兵来袭,再伏下军马,胜了一阵,乘势夺了樊城、邓城二地。当下陈泰、张虎等人失了去处,只得奔宛城守御。先主驱兵不停,一路行军,直抵宛城,便叩城池。陈泰等早安排了强弓硬弩,并张虎及宛城太守蒯钧一道临敌。城上矢石如雨,更兼汉兵连战数阵,倦怠不堪,数日不下。
张翼奏曰:“军士日夜兼程,苦战不下,士气不振,伏请陛下宽之,尚容休养。”先主怒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魏势将倾,正是千载之机,何故懈怠?”众臣一并苦谏,先主自出帐巡营,见士卒多有疲色,遂缓攻城。
马良奏曰:“近日闻诸葛丞相大败司马懿于郿城,将取长安。陛下可令人持圣旨以往,教丞相复向东进,则陈泰等两面受敌,必不能守之。”先主大喜,乃依马良计策而行。
却说魏主曹睿在洛阳,知司马懿新败,大惊。又得报诸葛亮一军攻长安,刘备一军取宛城,不知所措,遂问易兴曰:“卿前降瘟疫于汉兵之中,致使其止步不前,今何以卷土复来?”兴已算得孔明祈瘟疫之事,却不敢实言,只得虚奏曰:“臣夜观天象,刘备、诸葛亮等气数未休,是故未亡于瘟疫耳。”睿惊曰:“如此,可有退敌之策?”兴曰:“陛下可召集天下民夫,并选巧匠,于洛阳中修建华殿,内置一道观,名曰‘太极观’,每日亲祭,拜祈神灵。臣自居于观中,日夜祷告,兴福祚于魏,降灾祸与汉;延陛下之寿,削刘备之数,可保江山无虞。”曹睿大喜,遂降圣旨,命造道观。又令博士马钧监工,建造用料,悉听易兴之意而行,不可怠慢。
少傅杨阜谏曰:“如今兵戈未息,尚有叛逆待平。又兼连年征战,民苦不堪言,陛下若于此时凋敝百姓财力,乃取祸之道也。”睿叱之曰:“汉兵大军临前,朝中无人可御。今幸得太祝令神通,可以却之,何故阻拦?如不灭刘备、诸葛亮等,社稷倾覆,汝又将于何处言语!再有进言者斩!”遂不听阜言,只催建道观。士民多有不满之意,只无人敢谏阻。
司马懿兵败逃归长安,太守夏侯楙接入,具闻前交战之事。正唏嘘间,听得探马来报,孔明将兵分作二路,一路以魏延、王平为首,出渭水而来;一路以马超为先锋,自坐镇中军,取路直扑长安,楙大惊,问计于懿。懿曰:“长安若失,京兆难安。汉兵虽势大,吾等可先据城死守,以待朝中救应。”楙然之,懿又曰:“吾令二子亲持表文,轻骑先回洛阳,奏与陛下调拨救兵。”夏侯楙自去布置城防不题。
懿却密谓二子曰:“如今诸葛亮不受瘟疫所阻,大驱士马,长安难守。吾等若弃城而走,是为大罪;若死守城池,则将见擒矣。”司马师惊问曰:“似此,如之奈何?”懿曰:“如今尚有一法,可脱此难。前已告夏侯楙,遣汝二人速回京中搬救兵。可持吾手书见易兴,必得圣诏而返矣。”二人遂带了书信,即刻出城,星夜奔洛阳去。
却说易兴在洛阳城中,日夜随马钧一道监太极观之工。一日,忽得密报司马懿二子求见。兴唤入二人,司马师交了父亲书信,告知来意。兴阅毕手书,即求见曹睿,奏曰:“启禀陛下,臣昨夜观星象,朝中似有不吉之事,京畿将起叛乱之辈。”睿问曰:“如何可破?”兴曰:“司马太尉为国之柱石,陛下可降旨召其速回,则乱象即去,叛逆难兴。”睿从之,遂发使令星夜召回司马懿。
却说司马懿得了圣旨,自归洛阳城中去讫,诈称将领救兵至,教夏侯楙、郭淮等人尽力守城。不三日,汉兵至长安,二路兵马团团围住,攻打甚急。魏兵虽据城守御,却也左支右绌。一连数日,不见救兵消息。夏侯楙谓郭淮曰:“司马仲达此去,莫非不复返矣?”淮曰:“驸马宽心。若长安有失,仲达亦难以高枕于洛阳,某料其必无虚言矣。吾等只须死战,胜负由天意便了。”楙心方安。
却说孔明在寨中,听知细作报司马懿走洛阳,笑曰:“司马懿老谋深算,知吾取长安便在旬日之间,彼不愿死于此处,故设计远遁。”告左右曰:“可如此如此,长安城中,必生变故。”后谓众将曰:“不出三日,长安可破。前主上有圣旨来,教我等速行,前后夹攻宛城。可将军马分为左右两部,一部取城,一部待破长安后直取宛城,陈泰等或战或走,都将为吾所擒矣。”诸将领命。
汉营中依照孔明军令,密作书数封,以箭射入长安城中。当夜魏兵军中,流言大起,皆知司马懿知长安将陷,却又畏死,先托辞以避,是以救兵不至。魏兵被困多日,战意本已消了大半;又听此言,尽生怨懑。或曰:“闻京中主上宠信妖道易兴,杀戮忠臣。又于征战未息时,不听劝谏,骤兴土木,致使民怨四起。如今汉帝雄师数十万来伐,魏亡便在旦夕之间,我等何苦逆天而行?”遂计议定,大开城门,放入汉兵,献城投降。
汉兵既入,哨马急走报徐晃、韩德二人。晃正于营中,听到此言,持斧披甲出帐,飞身上马,与德一道,领兵前来抵挡。行不多时,正遇马超。超叫曰:“吾已得了长安,汝等何不早降!”韩德大怒,未及晃答话,使开山大斧,跃马来战。战不三合,便被超一枪刺死。徐晃与超斗了十余合,见马超英勇,又见汉兵之势愈增,心中早已晃了大半,只得拨马退走。超乘势掩了一阵,魏兵降者极多。
却说夏侯楙与郭淮在城中,听报有人献门,汉兵尽得齐入,韩德阵亡,徐晃败走,顿时手足慌乱。淮曰:“城既已失,只得速从后门而走。”二人遂出乘马,连夜望东门而去。方出城门,见无汉兵,心中正窃喜时,斜刺里闪出十余骑,为首二人,正是魏延、马岱。岱曰:“丞相妙算,教吾等专待于此。今大势已去,但有降者免死。”郭淮挺枪自战,与魏延战十余合不分胜负。马岱来取夏侯楙,交马仅一合,便将楙生擒,弃于地上,喝令左右绑了,再左右夹攻郭淮。淮勉力撑了数合,叹曰:“既死于此,乃天命耳!”口吐鲜血,坠马而亡。后人有诗叹曰:
非是兵法疏,曹魏已势孤。
力战二将死,天才纵难赎!
却说徐晃领着残兵,一路飞马而走,汉兵随后掩至,劫了几阵,魏兵仅余数十人在后。不多时,只见前面一彪军马摆开,姜维、吴班、王平等人,簇拥着孔明出来。孔明以扇指徐晃曰:“汝兵败势孤,何不早降?”晃骂曰:“吾受曹氏三代厚恩,岂能降汝!”正欲死战,孔明羽扇一挥,两侧弓弩手齐出,登时万箭齐发,将徐晃并数十名魏兵,尽数射死于巷内。是以长安重归汉朝。
孔明既得长安,威声大震,关内一路望风归降。孔明当即唤魏延、吴班二人,驱兵直扑宛城。再修书一封,遣轻骑送与先主,约定夹攻。陈泰知长安失陷,谓张虎曰:“如今京畿已危,主上又偏信易兴、司马懿等,人心渐失。眼下又有汉兵两路前来,吾等纵然死战,亦难保社稷矣。”张虎曰:“某父子荷国恩久矣,若能一死报国,留忠义之名,却也不枉。”泰曰:“吾等身死不恨,只求尽力绊阻汉兵北进。如今可速发一书,送至汝南,请满宠发一枝兵相助。”虎从之,即遣心腹人星夜以往。泰自调兵遣将,以备御敌。
先主知孔明得了长安,大喜。又得其书信来,知魏延等前来相助,登时召集帐下众将,令傅彤为先锋,关兴、张苞领左右翼,径来攻取宛城。三将行不多时,早遇魏兵,陈泰领一枝军截住去路。傅彤令关、张二将压住阵脚,自挺枪来取陈泰。泰退入阵中,汉兵厮杀一阵,魏兵当即便走。三人乘势追杀,行至隐僻处,一声炮响,张虎领一军杀出,傅彤知魏兵设伏,当即便退。泰与虎回身掩了一阵,汉兵大败,退了二三十里。魏兵得胜回城不题。
先主见三人败回,大怒曰:“汝等先头不利,有慢军心,合当依军令正法!”众臣苦告方止。先主叱退三人,自领大军前来,并催魏延、吴班速行,早取宛城。
却说陈泰等胜了这一阵,听得先主自来,故拒守宛城不出。忽报魏延等部已至城北三四十里处,不敢大意,当即紧密四门,激励士卒,教所部效死力固守,以待满宠派兵来援。
却说先主、魏延两路兵马前来,城上魏兵见了汉军阵势浩大,胆气早消了三四分。只听鼓角大作,汉兵气势如虹,以云梯、绳索而上,打了二三日,城东南一角将陷。陈泰见状,知难以久持,更兼担忧城中粮草不济,谓张虎曰:“救兵不至,久守非良图。”乃令张虎守城,自领一军,开城门杀出。汉兵登时便退,泰追了六七里,恐有伏兵,方始回转。
却听一声炮响,汉军四下杀出,将陈泰围在垓心。高处转过一彪军马来,先主为左右拥着出阵,以手指泰曰:“朕今围猎,而诱得狐兔出巢。军中弓弩甚多,何不弃甲而降,乃欲试之耶?”泰叫骂不止,领兵左冲右突,飞马过处,勇不可当。先主阵中旗帜挥动,士卒便向后退,一声梆子响,四面万箭齐发,魏兵纷纷落马倒地。泰身中数箭,独力难支,汉兵一拥而上,以长枪将泰刺死。
先主既诛了陈泰,催兵来抢宛城。却见城门大开,一将纵马引兵而出,见了先主,下马拜伏于地。视之,乃魏延也。远来陈泰引军赶汉兵之时,延从北面速击城池,张虎不敌,拼死杀出,和蒯钧一道,自去东面投豫州去了。先主笑曰:“朕方领所部交战,却不意为卿夺了头功。”延对曰:“攻者取,战者胜,克城杀将,收复旧地,本赖主上洪福,此皆陛下之功业也,臣何敢窃居?”先主大笑,遂重赏魏延。另此战有功者,一并加赏。
却说孙权在江东,听报先主取了宛城,孔明已得长安,乃召众文武商议。其时张昭、顾雍等已亡。陆逊奏曰:“汉兵所向披靡,接连克复城池。加之曹睿偏信佞臣,大耗民力,失却众心。今长安、宛城已失,以臣观之,不久曹魏必亡于刘备之手矣。”诸葛瑾曰:“魏若亡,刘备必图江东,恐难与敌。宜先发制人,速发两路兵马,一路北进,先占曹魏城池;一路向西,俟机袭取荆州,则天下归于何人,犹未知也。”权从之,加陆逊为平西大都督,领兵十万,诈取江夏,实探荆州动静;自率兵十万,并将校数十员,渡江北上,亲来取合淝。
正是:方守盟约才数年,求和诚款一朝休。
欲知后续如何,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