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沉,原本明亮的房间也逐渐被昏暗之色所笼罩。
屋子里有人。
却良久都没有动一下,若是不知,还会以为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只是偶尔传出来的叹息声,这才让人惊醒,此人并没有睡着,只是单纯在考虑事情而已。
屋里人久久无语,外面的人却没有这么好的耐性,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房门‘呼’的一下被推了开,接着妇人抱怨的声音便钻进了张南的耳中。
“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我都让丫鬟来叫你三次了,你还一动不动,要是再不过去,饭菜可就全都凉了。”
刘氏一进门,便是一连串的抱怨声,等她抱怨完了,这才注意到屋子里的张南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面,目光毫无焦点地望着前方,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一样,而就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薄薄的一张羊皮纸。
看到夫君异常的表情,刘氏似乎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连忙上前来到张南的身边,低头扫了一眼那张纸,小心地问道:“夫君,这是谁的信,上面都写了什么?”
死气沉沉的张南总算有了点活气,幽幽叹了口气,自嘲地笑道:“信是二公子派人送过来的,说让我回幽州一趟,有要事相商。”
“真的?那可太好了。”刘氏脸上顿时一喜,自己实在是不太喜欢上谷这个地方,一听说能够回到幽州,乐得差一点蹦了起来,根本无法掩饰住自己的喜悦之情,开始催促道:“那咱们何时动身?妾身这就回去收拾行李。”
黑着脸的张南终于抬起头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鼻子里发出重得一声冷哼,讽刺道:“你这么着急回幽州干什么?想死也不差这么一会吧。”
“……呃?”刘氏顿时愣住了,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喃喃道:“夫君你……你说什么呢?”
张南冷笑道:“难道你还没听清楚吗,我是说咱们的死期已经到了。”
“你是说,这封信……”刘氏颤抖的手,端着那张薄薄的纸,似乎有千斤重一般,哆哆嗦嗦地喃喃道:“你是说二公子让咱们回幽州,是想要咱们的命?不会的,不可能,夫君你跟了二公子这么多年,一向忠心耿耿,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杀你?”
的确,自己又没犯什么错,他为何要杀我?
就在刚刚,张南就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可是每一次问自己的时候,似乎都觉得袁熙有无数的理由要杀自己,办事不利,不听军令,擅自作主……,似乎每一条都可以构成他杀自己的借口,但却又少了点什么。
他还少了自己勾连外敌的证据。
张南并不相信,一直在外面的袁熙能拿到这些证据,所以心中一直抱有一种侥幸,袁熙会不会真的只是单纯地招自己回去议事?
万一他并不想杀自己呢?
万一他招自己回幽州是打算另有任命呢?
话又说回来了,自己到底敢不敢用性命做赌注回幽州面见袁熙呢?
一时间,张南又陷入了茫然的轮回之中。
房间里重新陷入了先前难言的气氛之中,又似乎变得更加的压抑,就在夫妇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泪水无声在刘氏的脸颊上流淌,心里似乎还有些侥幸,局面未必会像张南说的那么不堪。
就在这时,房间外突然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在门外停了下来,一个小心而又急促的声音响道:“张将军,范阳的张顗将军此时已经到了门外。”
“什么?”张南眼睛一亮,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深深的震惊,这个紧要的时候他来干什么?
“张顗将军已到门外,说是有急事需要面见将军。”
张顗他怎么来了?
听到张顗到达上谷的消息时,张南却是不喜反忧,脑子里突然想到年后两人从幽州出发时,张顗曾经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难不成他也接到了袁熙的密信,跑这里跟自己商量主意不成?
想到这,张南顾不得太多,沉声吩咐道:“速速有请张将军到客厅,我马上就到。”
“是。”
微微思考了片刻,张南便换了身衣裳,等到他脚步匆匆地赶到客厅时,张顗已经刚在客厅中坐下,两个人一见面,张南顾不得招呼,连忙问道:“兄长为何这般行色匆匆赶来上谷,难道范阳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一身风尘仆仆模样的张顗冷笑道:“你我兄弟二人性命之事,难道还不是大事吗?”
张南面色一沉,连忙冲着张顗比划了一下禁声的动作,跑到门前,小心地看了四周一眼,立刻把附近的人全都赶出去,这才匆匆回到张顗身边,低声抱怨道:“兄长到是小心些,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袁熙的耳目,若是咱们兄弟之间的对话传出去,肯定小命不保。”
“贤弟你怕他作甚。”看得出,张顗对袁熙也是满腹的牢骚,刚一坐下,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往张南面前一递,冷笑道:“贤弟先看一眼这封信再说。”
接过张顗递过来的信,张南打开之后,快速地看了一遍,看完之后,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无奈地笑道:“这可巧了,这封信我这里也有一封。”
“贤弟也收到袁熙的信了?”张顗微微一愣,连忙接过张南的信,迅速地看过一遍后,自己不由冷笑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这袁熙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打算对咱们兄弟动手了。”
“何以见得?”张南皱着眉头地提醒道:“兄长万一要是猜错的话,咱们兄弟可就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贤弟难道连袁熙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吗?”
张顗冷笑道:“袁熙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先找借口把你我二人调回到幽州,趁着咱们人马都不在身边,只要咱们进了幽州,就等于进了牢笼一般,到时候生死大权全都掌握在袁熙的手中,是方是圆全都凭他的心情。”
“这……”张南仔细想想,张顗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犹豫良久,终于认命地问道:“那兄长究竟有什么打算?”
“很简单。”张顗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杀气,冷哼道:“他袁熙有什么本事,别人不知道,难道咱们兄弟还不清楚?他打的胜仗无非是误打误撞罢了,合你我兄弟二人之力,定能将其打得落花流水,只要咱们攻下幽州,到时候进可自立为王,退可献城池于公孙康,定能保你我二兄弟人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