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虽不多,但却恰好把气氛烘托起来,伴随着火光‘噼啪’的声音,阿拉坦乌拉的声音也逐渐低沉了下去。
“实不相瞒,要是没有什么意外,我家怕是挺不过这个冬天了。”
一开口,阿拉坦乌拉的话就把众人吓了一跳,乌力罕惊讶道:“怎么会这样,托娅不是说已经储够了过冬的草料了吗?”
“当初的确是够的。”阿拉坦乌拉黑着脸冷笑道:“可是刚入冬,格朗便找个由头把我家的草垛要去了一半,我本寻思着能不能出去再找些草料回来,谁知……”
乌力罕突然想到上午见到托娅时她说过的话,光是从阿拉坦乌拉脸上的表情上就知道此行恐怕并不顺行。
不等他问,阿拉坦乌拉便苦笑道:“别说是草料,附近连草根都找不到,不过我倒是碰到了格朗家的人,他居然在外面还养着一大群牛羊,看样子差不多有几万头那么多。”
“几万头?”乌力罕眼神闪过一阵羡慕,接着羡慕便化为怒火,忿忿道:“格朗实在是太过份了,整天说着自己没有多少牛羊,其实全都放到了外面,真是气死人了,要是咱们人手够,把他的牛羊全都抢来就好了。”
乌力罕本是气话,谁知他刚说完,袁熙眼珠一转,轻声道:“要不,我帮你一把?”
“你?”乌力罕顿时愣住了,刚刚他只不过是动动嘴而已,额尔德木图家的威严早已经在心中根深地固,想要轻易挑战他的权威,乌力罕还真没那么大的胆子。
袁熙拍了拍胸口保证道:“对,就是我,你不是没有人吗,我有呀,到时候抢来的东西,咱们一家一半分了他。”
“可是……”乌力罕正要犹豫,不想阿拉坦乌拉突然一拍袁熙肩膀,沉声道:“汉人兄弟,你真的能帮我们?”
“当然。”袁熙重重地一点头。
“那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反正早晚都是个死,倒不如搏一下。”
“可是阿拉坦大叔。”乌力罕犹豫道:“你不要忘了,额尔德木图家可不是只有这么点人,要是咱们抢了他家,惹了他们背后的人,就算草原在大,也没有咱们安身之地。”
“难道你忘了刚刚说的,咱们抢了他之后,直接就去幽州,额尔德木图家再厉害,难道还敢打幽州不成。”
“老爹说的对。”袁熙点了点头,继续鼓动道:“我可以跟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肯去幽州,幽州袁刺史绝对不会坐势不管的,不过……”
顿了顿,袁熙看了阿拉坦乌拉一眼,轻声道:“毕竟咱们也不清楚对方的底细,老爹最好多找些人,越多越好,这样成功的机率也会高出许多。”
阿拉坦乌拉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你能出多少人马?”
袁熙伸出一个巴掌:“五百。”
“五百。”这个数字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阿拉坦乌拉算了算,沉声道:“五百人怕是不够,这样吧,我想办法再凑出五百人来,抢了额尔德木图之后,咱们全都去幽州。”
夜深了,袁熙慷慨激昂的话似乎还回荡在乌力罕的耳边。
在这一刻自己难得地把娜仁托娅抛到了一旁,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在幽州如何出人头地,自己就是想让哈斯乌拉见识一下自己的本事,宝力德的儿子不是天生做奴隶的命。
就在他兴奋得睡不着觉的时候,帐篷的另一边突然响起阿爸宝力德的声音,往日喝多酒便烂醉如泥的他今天却出奇的清醒,轻声问道:“今天那个汉人……他叫什么名字?”
“伍平。”乌力罕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
“伍平?”宝力德口中轻轻重复一遍,叹了口气道:“这肯定是个假名字,他绝对不会是伍平,他要是伍平我就把脑袋割下来。”
怎么又是这句?
乌力罕有些不耐烦地教训道:“阿爸,好好的你不要总把死字带在嘴边,你忘了我阿妈是怎么说你的吗?”
当乌力罕提到他死去的阿妈时,宝力德的声音立刻弱了下去,低声道:“好,我不提死字,不过这个伍平肯定不会是他的真名。”
“那你觉得他应该叫什么名字?”乌力罕冷哼了一声。
“我总觉得他不是总提到幽州袁刺史的名字吗?你猜,他会不会就是……袁熙?”宝力德不确定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乌力罕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反驳道:“阿爸你没听说吗,人家袁熙可是幽州刺史,那已经是汉人中了不得的大官了,他自考怪能亲自来这里?难道他就不怕死吗?”
“怕死?”宝力德冷笑道:“乌力罕你还是太年轻了,你阿爸见过的那些豪杰中有几个怕死的?别说是袁熙,想当年……”
说到这,宝力德的声音突然顿住了,接着摆了摆手道:“睡觉睡觉,明天还有事要做呢。”
乌力罕竖着耳朵等了半天,等到的却是宝力德的呼噜声。
“切,神神秘秘的,不说就不说。”宝力德这么一打岔,乌力罕倒是把刚刚的想法全都忘在脑后,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刚亮,乌力罕便爬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穿好衣裳,匆匆赶到娜仁托娅家的帐篷外,打算亲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谁料,他刚刚来到娜仁托娅家门前,一下便注意到门前栓着的一匹青白色的骏马。
别的马自己可以不认识,唯独这一匹,乌力罕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匹马是哈斯乌拉的,自己都来得这么早了,难道他比自己还要早一步?
乌力罕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难看。
板着脸正想冲进去,脑子里倒是突然想到昨天袁熙说给他的话,如果娜仁托娅已经不喜欢自己的话,那她早就嫁给哈斯乌拉了,何必还要跟自己说话。
给自己打了打气,乌力罕在帐外大声道:“娜仁托娅你在家吗?”
“是乌力罕?你进来吧。”帐篷里面,娜仁托娅略显欣喜的声音传来。
帐帘一下便被挑了开,露出一张惊喜的面孔,或许连娜仁托娅也没有想到,一向骄傲的乌力罕今天怎么会来得这么早。
顺着挑开的帐帘往里看去,乌力罕果然见到一脸阴郁的哈斯乌拉正站在娜仁托娅的身后。
或许是因为站在娜仁托娅身后的缘故,哈斯乌拉毫不掩饰自己对乌力罕的敌意,眼神带着一丝恶毒盯着自己,像是马上就要把他给粉碎一样。
乌力罕心里暗暗得意,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故意招呼道:“原来哈斯乌拉也在,可真的够早的,娜仁托娅,阿妈今天的病情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