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一切全都完了。
胡日查呆呆地望着远去的幽州大军,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完全破灭掉。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真的希望时间再回到两个时辰前,就算自己独自一人去阻挡阿尔斯楞的大军自己都不会害怕。
因为自己知道,那是黑水部落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
眼下,这最后一丝的希望也终于破灭掉,袁熙不管自己,阿尔斯楞又要杀自己,明明眼前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可是自己却找不到半点安全感。
甚至不光是自己,还有黑水部所有的牧民。
一滴浊泪从眼角潸然落下,胡日查不由仰天长叹一声。
“阿爸,你别难过了,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这么大的草原总能让咱们生存下去的。”那日松从后面走了过来,虽然先前他对胡日查的作法并不太苟同,可是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没用,还是想办法渡过眼前的难关才行。
“从头再来?何其难也。”说完,胡日查突然扭头看了一眼那日松,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伤感让那日松心中顿时一惊,连忙道:“阿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日查喃喃道:“我的确是老了,很多事情都已经看不明白,黑水部落的未来就全靠你了。”
那日松的心中立刻闪出一丝不妙的想法,惊讶道:“阿爸,你……”
“那日松你给我听清楚,今天这件事千错万错,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不能因我一人害了整个黑水部,袁熙不肯收留的是我,不是你们,所以你只要拿我的人头去求袁熙收留,他一定会答应的。”
“阿爸,不可以,这怎么可以。”那日松神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伸出双手抓住胡日查的肩膀,连连摇头,慌乱地劝道:“草原这么大,怎么能没有咱们容身之处,咱们换个地方,一定能够重建黑水部。”
“呵呵呵,活着哪有那么容易?”胡日查目光悲伤地扫过四周越来越多的族人,愈发沮丧道:“我们没有羊,没有牛,也没有女人,靠什么才能活下去?孩子,你别傻了,眼下黑水部唯一生存的机会只有投靠袁熙,你千万要记住一件事,凡事别学阿爸总留一手,阿爸看得出,袁熙绝不是凡人,以后肯定有大出息的,你跟着他,不光是重建黑水部,说不定还能统一草原,只可惜……阿爸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阿爸,我宁愿跟你去死,也不愿去跟随袁熙。”一滴泪水从眼角滴落,那日松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日松,你难道连阿爸的话都不听了吗?”胡日查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那日松,双手反过来抓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阿爸犯的错就要阿爸亲自来扛,你不要怪袁熙,他是对的,当时如果阿爸冲上去了,就算咱们全都死在这里,也能拉着阿尔斯楞的数万人马陪葬,袁熙信守诺言,以后的草原还是咱们黑水部的,你千万要记住,以后在袁熙身边少些心眼,永远不要忘记重建黑水部落。”
话音刚落,胡日查突然猛的推开那日松,猛地从腰间抽出匕首,当着那日松的面用力地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阿爸!”那一刻,那日松觉得自己的天一下就塌了下来。
虽说这一仗打得阿尔斯楞损兵折将,实力大损。
可是毕竟没有达到自己定下的最终目标,阿尔斯楞跑了,带着对冀州的深仇大恨跑掉的,若是不加以防范,日后必为冀州之大患,极度的失望之下,迁怒胡日查也实属正常。
只是袁熙万万没有想到,胡日查居然这般狠辣,直接拿自己的生命做为赎罪的筹码。
看着地上身体已经冰凉的胡日查,袁熙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许久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你知道,其实我并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的。”
那日松面色悲戚,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到袁熙的话,自己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阿爸说不怪二公子,其实是我阿爸他……”
“你错了,我不是在跟他道歉。”袁熙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日松,一字一句道:“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阿爸的确做错了,所以他用自己的生命来洗刷自己带来的耻辱,我并不觉得是因为我的原因害死了他,假如他是我的手下,早在刚才我就应该一枪捅死他,而不是给他赎罪的机会。”
听完袁熙的话,那日松心中顿时一阵茫然,阿爸的死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袁熙并没有因为他的死而原谅自己,心里不由一阵忐忑,不知接下来袁熙又会怎样对待自己。
能否像阿爸预想的那样,收留自己这些人。
空气中一阵难言的沉默,袁熙扫了那日松一眼,沉声问道:“说说吧,你阿爸死之前有什么遗言留给你的?”
那日松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阿爸想让我留在二公子身边效力,以后……重建黑水部落。”
“留在我身边?”袁熙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眉毛一挑,忍不住冷笑道:“你觉得这件事有多少可能?你阿爸虽然不是我亲手所杀,但终究还是因为我而死,而且黑水部落也是毁于我的手里,现在你却想要留在我身边,你……觉得我会留你吗?”
“我……”那日松吃惊地看着袁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妙,从袁熙的话里隐隐听出,他哪里有收留自己之意,更像是要杀掉自己。
可怜的阿爸,你终究还是错付袁熙了。
心中暗骂,那日松迅速地把腰间的弯刀拨出对准袁熙,目露凶光,大声吼道:“袁熙,我阿爸已经死了,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这都是你逼我的。”
说罢,那日松抡起弯刀朝着袁熙便砍了过去。
马休见状,刚想出手拦住那日松,谁料身体突然被人推到了一边,耳边听到袁熙戏谑道:“谁都别动,我给他这个报仇的机会。”
那日松充耳不闻,抡刀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对准袁熙的脖子便砍了下去,眼看着弯刀离袁熙脖子近在咫尺的时候,自己的手腕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无论自己如何用力挣脱,手臂都像是凝固住一样无法动弹。
而这一刀自然无法再砍下去。
定睛看去,那日松这才惊讶地看到,袁熙的手腕正抓在自己的手腕上,从他轻松戏谑的表情上,似乎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
“你……”
那日松刚说了一个字,面前的袁熙陡然寒下脸,冷哼道:“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敢来杀我,回娘胎里多炼几年再说吧。”
说完,袁熙猛地抬起脚,一脚便踹到了那日松的腹部上,那日松高大的身体如同纸鸢一般飞出好几步远,扑通一声趴到了地上。
羞愧、窘迫、内疚,更多是对自己无能的一种愤怒感,不停地吞噬着那日松的内心,在那一瞬间,自己似乎理解到阿爸临死前的绝望感。
眼下的自己不正是在重复阿爸的路吗,极度羞愧之下,那日松突然站了起来,抓起地上弯刀猛地朝着自己的胸口便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