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市大军在渡过黄河后,经过一周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事先与武臣约定好的驻扎地——位于邯郸以东的馆陶,与驻扎于邯郸南面邺县的武臣军在东、南两个方向互成犄角,加上其他赵地起义武装的力量,义军已对邯郸形成了包围夹击的态势。
然而邯郸城高池深,自古便是一座坚城,甚至连曾经正处于巅峰时期的秦军都多次强攻不克,联军将领在经过商议后决定暂缓强攻,先以封锁邯郸与外部的联系为主要方针。
由于邯郸城内的秦军始终龟缩不出,一时无仗可打,韩信等人被派出去巡查周边区域。
一天,当众人骑着马途径平乡、广宗附近时,远远看到从县城里出来一队十分张扬的车队,为首马车竟然是诸侯才能享受的四匹马车。
这让韩信众人感到格外惊奇,因为在秦一统六国后,列国诸侯名位便已不存,如今哪还有人敢乘这诸侯的车驾呢?
尽管眼下各地豪杰四起,其中亦不乏想要称王复辟之人,但这里毕竟是还处于秦帝国控制下的赵地,暂时还没听说有哪个旧赵贵族已经起兵割据自立的消息。
韩信通过与路边乡民的一番打听,了解到这四马豪车竟是此间一位县令的车驾。
“我的天!大哥,这位县令胆子可真够大的呀!”赵虎忍不住啧啧称奇。
“走,跟上车队,咱们去会会这个‘诸侯县令’。”韩信带着众人策马远远跟着车队后面。
队伍一路向东穿过河流、越过麦田、旷野,车上的官吏们搂着妆容艳丽的美人时不时传来一阵欢歌笑语,车夫则只顾驱车向前,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眼看着周围的风景是越来越好,但人烟却越来越稀,赵虎笑道:“好家伙,敢情他们这是出来郊游的!”
“哈哈哈!这城里人就是会享受啊!”孙胜也哈哈大笑。
“弟兄们,咱们今天就扮一回马匪,去劫了这帮‘目无王法’的家伙!”韩信说着吹响竹哨并打出手势,示意大伙儿左右迂回包抄过去。
“嗖!”一马当先迂回到县令车队左翼的陈庆引弓拉弦,一箭正中拉车的白色头马。
头马栽倒、众马皆乱,“轰!”马车飞驰的车轮在碾过倒地马儿身躯的瞬间,车身直接扯断缰绳腾空飞起,以倒悬的姿态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轰隆隆!”紧接着是一众马车连环相撞,车上的人纷纷被惯性甩出。
“噗通!”失去马儿的四马豪车一头栽进漳水。
“快!去把人从水里拉上来,可不能让这位‘侯爷’给淹死了!”韩信向赵虎招呼道。
不一会儿,一众灰头土脸的县吏和美人被押到韩信面前,包括那个从水里捞上来的“诸侯县令”,此刻的他,头发凌乱、浑身湿漉,虽衣着华贵,但狼狈的模样却活像只落水狗。
“好汉饶命!饶命啊!”落水县令跪在地上哭得眼泪哗啦。
“说!你叫什么?又是干什么的?三声答不出来,脑袋搬家!”韩信跳下马,拿着剑沉声喊道“一!二!……”
“我说!我说!我叫蒯通,是平乡县令!”蒯通急得已顾不得编瞎话,脱口而答。
“你一个县令,为何能乘这四轮马车?”韩信追问。
蒯通向左右瞥了一眼,摇头叹道:“唉!非我之愿,乃从人一时兴起,戏而造次!”
“来人呐!斩了!”韩信高声喝道。
赵虎等人作势要将蒯通拉走。
“有钱!有钱!有钱!好汉饶命!我有钱!”蒯通一面双腿乱蹬拼命挣扎一面嚷嚷道。
“等等!”韩信一把揪住蒯通领口,“钱从何来?若再胡说,脑袋搬家!”
“不敢不敢!”蒯通喘着粗气摆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近来反贼肆虐,在下便号召郡内乡民们纳粮、捐款,所得不少……”
“国府税赋本就沉重,乡民们能这么听话纳捐?”韩信摆出一副不信的样子。
“郡守领着豪绅富户们带头纳捐,乡民们岂敢不从?”蒯通得意道。
“那然后呢?钱怎么又到你口袋里了?”韩信拄着剑坐到了地上,示意对方讲下去。
蒯通环顾四周,凑到韩信耳边说道:“捐完之后,我们再把郡守和豪绅富户们的如数归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怎么才七成?”韩信皱眉。
“七成是人家郡守的!”蒯通忙纠正道。
“合着你折腾这么一大圈,才得三成?”
“就这三成,多少人想要还没有呢!”蒯通一脸的不服气。
“那你不成跪着要饭的了!”韩信假装讥笑对方。
“挣钱嘛……不寒碜……”蒯通嗫嚅道。
“寒碜!很他妈寒碜!”韩信突然起身望着远方的天空嚷道。
蒯通仰头看着韩信,总感觉这伙马匪和其他的有些不一样,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好汉大爷,高姓大名?”
“淮阴韩信。”
蒯通皱眉在脑中迅速回想有关这个名字的消息,突然睁大眼睛惊恐道:“可是在齐地临淄大破秦军的反……义军英雄韩信!?”
“好了,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便留你不得,拉下去,斩了!”
“啊?啊!啊!饶命!韩将军饶命啊!”赵虎一把提起正在拼命嚎叫的蒯通,拉到水边作势要砍。
“韩将军既然欲抗暴秦救天下,何故要杀一壮士耶!?”蒯通大声叫嚷道。
“慢着!”韩信示意赵虎停手,走过去揪起瘦弱的蒯通,“你也配称为壮士?”
“在下虽手无缚鸡之力,然胸中也有一颗惩奸佞除恶秦、替天行道之壮士雄心也!”蒯通义正严词,一脸豪迈的神情。
“哦?那我倒要听听你能如何助我们惩奸除恶……”
听完蒯通对其抗秦计策的一番详细阐述,韩信内心不禁赞叹,眼前此人虽看似贼眉鼠眼、猥琐贪财,但若依他的计策施行,莫说是拿下坚城邯郸,就算是整个赵地、甚或是整个天下,都旦夕可定也!此人真乃天下第一奇才!不,如此奸猾狡诈之徒,当是天下第一鬼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