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躬着身子走来，语重心长的对赵高说：

　　“大人，就此收手吧？”王元已经死了，大人可不能再出事了！

　　赵高垂眸，眼睛藏在阴影中，谁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管家见他不出声，只好继续道：

　　“大人，如果一开始，你就做好该做的，也许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要肖想那个位置呢？”

　　大人，你可是个宦官啊！谁也不可能支持一个宦官当皇帝啊！

　　你以为有了“皇帝”，一切都会不一样吗？

　　不会的，那是针对贵族，有一些不一样了，但对于宦官，那还是一样的！

　　没有当皇帝的命，就别得皇帝的病啊！

　　赵高在心里回想，是啊？为什么呢？

　　嬴政一次又一次放过自己，自己当时就应该收手啊？

　　以嬴政的狠辣，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自己？

　　这都是迟早的事情啊。这一次自己受全天下人的嘲讽，王元又被杀了。

　　这就证明嬴政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野心了。

　　如果再不收手，明天死的就是自己了。

　　可是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吗？

　　赵高的手握住冰凉的竹简，一时间都分不清手和竹简哪个更凉。

　　来不及了，自己如果不出手搏一把，就一定是死。

　　说不定搏一把还有点机会呢。

　　在阴冷的角落里，赵高突然勾唇一笑。

　　嬴政书房。

　　嬴政正在纸上练书法，李斯进来。

　　他将起草的关于老秦人的减免内容，呈现给嬴政。

　　嬴政看了一遍又一遍，将竹简还给李斯：

　　“写竹简上朕看不清。写纸上去。”

　　李斯一愣，纸？纸是什么？

　　他想问一问陛下，可是面对着嬴政的威严，他又缩回了前进的小脚脚。

　　嬴政等了半天，就见到李斯想上前又缩回去的样子。

　　哦，朕想起来了，除了朕和赵高，其他人恐怕还没见过纸。

　　嬴政从苏宅回来的时候，美美顺了一整沓纸，所以此刻十分大方。

　　他抽出来了一叠纸——大概有五张，正要给李斯的时候又顿住了。

　　下一次还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才能蹭到纸，造纸厂还得几天才能正式开工呢。

　　于是嬴政十分珍惜的拿出来了三张，想想又抽出来了一张。

　　才将最后一张纸递给李斯，“拿去写吧。记得裁一半下来。”

　　李斯：......虽然我没见过这东西，但是陛下，这也不是你小气的理由啊！

　　一年到头你赐给我过什么东西你自己说说？

　　我勤勤恳恳写律法、编纂法规什么的，容易吗？

　　我有抱怨过一句吗？就这你都不愿意送我一张纸的！

　　李斯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委屈极了。

　　简直闻着伤心，听着落泪啊！

　　嬴政看他半天不动，斜眼看他：“怎么？纸不够？”

　　李斯觉得嬴政的眼神有点危险，意思差不多是如果嫌不够就还给他，自己想办法。

　　于是李斯赶紧退后一步，“够够！很够！”

　　他已经在嬴政书房不止一次见嬴政在纸上写字。

　　但这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东西叫纸啊！

　　他退出嬴政的书房，用笔认认真真将竹简上的内容誊抄下来。

　　咦？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啊？怎么写下来这么顺？

　　而且字已经写的比竹简大了两倍，怎么写完只占这么一点地方？

　　陛下还说裁一半下来还给他，我看这能裁三份还有剩余呢！

　　而且，李斯把竹简拿起来。

　　这薄薄一张，轻飘飘的，三五筒竹简才只需要写半张纸！

　　谁要是拿竹简觉得手重，用纸看不是正好？

　　苏晨：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李斯觉得造纸的人实在太聪明了，解决了一个文字流传的重大问题！

　　有了纸，谁还每天搬着竹简？怀里揣一张纸，那能看很久呢！

　　李斯真是越看越想拥有几张，他依依不舍的将空白处的纸裁下来。

　　又对比了一半的尺寸，将剩余的细细卷了起来，揣怀里了。

　　“陛下，这是臣誊抄的。”李斯将纸递给一旁服侍的侍从。

　　他没有主动交另外半张，他希望陛下忘记那半张，他就能自己留下。

　　哎，谁让他自己没有呢，只能这么龌龊的扣。

　　嬴政看了看纸，瞥了他一眼，李斯心虚的收回目光。

　　嬴政心里冷笑一声，伸出手在桌子空白处敲了敲。

　　李斯心领神会，不得不把半张空白纸放上去。

　　哎，就只剩那一丝小纸条。一丝就一丝吧，至少能写点上去。

　　不对啊，这跟弄点树皮有什么区别？

　　还白白担着被陛下发现的风险！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嬴政看了一会，点点头，“都可以，就按照这个实施吧。”

　　李斯应了一声。嬴政将写满字的纸和空白纸收拾到一起，准备放起来。

　　嗯？不够？嬴政再度看向李斯，李斯看天看地，最终还是颤颤巍巍把小纸条——

　　攥的更紧了！不能给！给了就证明我是真的扣！

　　“陛下，这纸条不是你给我的么？”李斯硬着头皮反问。

　　嬴政没想到自己问苏晨要纸需要斗智斗勇，没想到他的臣子从他这也斗智斗勇起来了。

　　嬴政觉得好笑，“你说说，我怎么给你的？”

　　李斯赶紧跪下说：“陛下，你刚刚说，只要半张空白纸。所以多余出来的空白纸，可不就是送给我了么？”

　　嬴政真是气笑了。第一次见人为了点纸，敢这么跟自己秀智商的。

　　算了，造纸厂还在建，再等等，朕想赏赐多少就赏赐多少。

　　嬴政挥了挥手，李斯如蒙大赦。

　　李斯见嬴政的心情好了一些，试探的问道：“陛下，这纸是谁造的啊？”

　　小心翼翼的问，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我也去要一些来！

　　嬴政知道李斯和扶苏先分裂，后臣服的事情的。

　　他也挺欣赏李斯的才华，也乐见于两人能关系更好一些。

　　所以他并没有隐瞒，“是扶苏的先生，苏晨造的。”

　　李斯一愣，全咸阳城的人猜遍，他也猜不出来是苏晨啊。

　　苏晨，就是那个一般不说话，但说话了就一定会向着扶苏的那个？

　　他是扶苏的先生没错，可他除了做吃了厉害，还能造纸？

　　李斯大概也品出来皇帝的一点意思来，他向皇帝鞠躬道：

　　“多谢陛下告知。”

　　他倒是可以利用纸，跟苏晨试着打好关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