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谊双眼慌乱,“莫打莫打,明天还要出去办公务呢,不好带着伤,阿翁,孩儿知错了,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就饶了孩儿这次吧。”
贾回一脸严肃,“不想挨打是吧?”
贾谊态度十分明确,诚恳地表示自己绝对不想挨打。
“阿翁,您大人有大量,就饶恕孩儿这次,免了孩儿的皮肉之苦吧。”
贾回面对贾谊,负手而立,“好,那今天就不打你。”
贾谊长舒了一口气,“多谢阿翁,时候不早了,孩儿就不打扰您了,您早些安歇,孩儿告退。”
贾回带着一丝冷笑,“站住,这就想溜啊?回来。”
“孩儿不敢。”贾谊心里咯噔一声,硬着头皮挪动脚步从门口退回来。
贾回的目光还是不太温和,“贾谊,乃公是说了不打你,可没说不罚你。”
贾谊低眉颔首,“阿翁要罚孩儿什么?”
贾回缓缓道:“从明天开始,三天不准骑马,你走路出门。”
“啊?三天,阿翁,我们家离郡守府走路要将近一个时辰呢!”贾谊的眉毛拧出来一个川字。
“怎么,有问题吗?不想走也行,领三十戒尺。”贾回说着作势要拿起放在桌上的戒尺。
贾谊连忙拦住贾回。“阿翁,孩儿走就是了,其实这路也不远,走路挺好的,强身健体,您老人家歇着吧,这里交给孩儿收拾。”
贾回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容,拿起两瓶伤药交给贾谊,“去看看贾明,别聊得太晚,记得早些休息。”
“是,孩儿代贾明谢谢阿翁,孩儿告退。”贾谊揖礼拜别,继而退出房间。
从贾明挨打之后到现在的时间,算起来也有两炷香的工夫了。
贾谊是算逃过了皮肉之苦,可是贾明没逃过去啊!
贾明虽然人长得比贾谊高大,但是他年纪可要比贾谊小上两岁。
十六岁的人,说到底也是个孩子。
贾谊平时举止有度,不会大哭大笑,但贾明就不是这样了,他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了,无论是哭是笑,就没有人听不见的。
今天贾明挨了打,哭嚎着疼痛的声音是隔着老远就传进人家耳朵里了。
不过,贾明也没有叫嚷多久,看见贾谊来了,他就比刚才安静多了。“公子,你来了。”
“都怪我,不然阿翁也不会,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贾谊放下手中的药,接着坐到床边。
贾明的额头上还挂着疼出来的冷汗,“公子,我没事,像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生来就是贱皮烂肉,被主子打一顿也没什么。公子能来看我,就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公子身份贵重,就不要留在我这腌臜之地了。”
这样见外的话,若是没人教,贾明是绝对不会说的。
能教贾明这样说话的人,除了管家贾安,也不会有别人了。
贾谊拿出手帕轻轻擦去贾明的汗,“你说什么混话呢?谁教你说这些自轻自贱的话,我们一起长大,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兄弟,你给我记好了,你是跟着我的人,不是跟着贾安的人,听本公子的话就够了,不需要听别人的话。”
贾明的心中涌入一股暖流,“谢谢公子,看你走路一瘸一拐的,老爷是不是打你了?”
贾谊放下手中的药,“真是个呆瓜,我若是挨了打,还能过来看你吗?我没事,只是被训了几句,在屋里叫了半天,还没人给你擦药吧?”
贾明喝了两口贾谊递过来的水,“小安已经出去给我买药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贾谊眉头微蹙,“那个贪玩的家伙,等他回来,不定要什么时候呢,不必等他了,祸是我惹的,自然该由我负责。”
主仆之间关系再亲近,也不能尊卑不分,贾明不敢让贾谊反过来照顾自己。
“公子,你不能为我做这些事情,哪有主子照顾下人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治伤要紧,贾谊可不会让贾明耽误救治。
“啰嗦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这么热的天,伤口不及时处理会发炎流脓的,好好趴着别动,再嚷嚷我就扣了你的月钱。”
想让贾明乖乖听话的办法,最行之有效的就是和他提钱,只要有钱,那就万事好商量了。
贾谊不同于别人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事事都需要别人来伺候的公子哥,就算是身边无人服侍,他也一样可以将自己照顾好。
夏天衣服单薄,这一顿板子打下来,贾明的衣服早就混着血和汗黏在身上了。
贾谊准备好清水,“会有点疼,你忍一忍啊。”
“好。”贾明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疼叫出声来,立即捂住自己的嘴。
贾谊的动作十分轻柔,生怕弄痛床上的人。
衣裤被褪下来的过程缓慢而又煎熬,贾明疼出了眼泪。
贾谊看着贾明被打破的伤处,心里更是内疚。
下人做错事会挨板子,但也不是经常的事,谁都知道贾家是最通情达理的人家,在他们家做下人,很少会受责罚。
贾谊也知道家里偶尔有下人办事不力被责打,但是今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竹板有这么厉害。
贾明挨了二十三下板子,臀肉已经破皮流血,若是依贾府的规矩打四十板子,必定皮开肉绽,肯定连一块好地都没有。
贾谊在给贾明擦药的同时,也没有停止思考。
《鲁语》有云,“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窄。薄刑用鞭朴,大者陈之原野,小者肆之市、朝。”
出于礼者入于刑,刑罚是惩处违反法度之人,本意是让人记住教训,改过自新。
刑罚过重,失去其本意,人死不能复生,刑者不可复属。
黥、劓、剕、宫、大辟,谓之五刑。
黥刑是在犯人面部或其他部位刻上字迹或符号,再涂上墨或其他颜料,受此刑罚,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来。
五刑之中,黥刑伤害性最小。
劓刑是用刀割去犯人的鼻子,周朝使用较多,受刑的犯人最后被派去戍边。
剕刑即刖刑,称断足,或称斩趾,是锯断犯人的脚,春秋战国之时的齐国由于犯人众多,一度出现屦贱踊贵之象,《汉律》罪重者斩右趾,罪轻者斩左趾。
宫刑亦称腐刑、蚕室刑、阴刑,有男女之分,男子去势,女子幽闭。
受此刑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