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恽得了‘路费’后,也不多呆,刘备的心思也试探出了个七八分,当日晚间便告辞,刘备差遣脑袋瓜子灵活些的乐虎一路护送,自是不提。
夏恽走后,刘备眉头紧皱,捏拳锤桌,背对众人怒哼一声,那紧捏的骨节咔擦作响,堂下众人不敢多言,梁青则是嘴角隐秘的微微上扬了一下。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长!”
这言语,学问就大了,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任由麾下各人理解去吧。
梁青道:“将军如此暴怒,却是为何?”
刘备叹息一声,道:“季离,旁人不懂,你从京都而来,你会不懂?”
梁青道:“青不过一小小守城屯长,不知大事。”
刘备道:“不知便不知了吧,免得徒增些烦恼。旨意已到,传我军令,休息整顿一晚,明日卯时末,发兵广平。”
“诺。”
众人奉手应诺便去,刘备却将赵云留下。
二人同坐,赵云眼观鼻,鼻观心,态度甚正,问道:“兄长留子龙,可是有所吩咐?”
刘备沉默许久,道:“子龙,备满心言语,只能同你说,还望子龙定要为我保密才是。”
赵云奉手道:“诺。”
刘备长叹一声,道:“如今,我身肩领兵伐贼重任,以匡扶汉室为本心,奈何最近,心下却是生出无能为力之感。”
听了这话,赵云却是稍有不解,道:“古人言,天时地利人和占其二可战,占其三必胜。将军兵锋正盛,麾下良将数十人,雄兵数万,更得民心,形势一片大好,为何将军发出如此感慨?”
刘备叹息一声,负手站起身来,道:“我等身为武将,虽可保汉室一时,却不能保一世!如今奸臣当道,贤臣隐居,遍观朝堂之上,尽是党锢之争,却不见一官为民做主。稍有些许良知之人,亦是有心而无力,有胆而无为,徒呈匹夫之勇,搏生后之名。
如若不整顿吏治,铲除奸道!便是今日,我等扑灭了黄巾贼,明日,又有另外一股黄巾贼,周而复始,观我大汉积数朝之弱,边疆塞外异族胡人一旦来袭,内忧外患之下,只怕……
故而,我观大汉症结不再黄巾,而在朝堂之上!自三公往下,司徒杨赐、十常侍张让、四世三公袁家等等,何人是为天下考虑?生死存亡之计,仍在勾心斗角,作权谋之争!我观陛下虽是有心,只怕时日不及。”
听完刘备之言,赵云深以为然,奉手宽慰道:“兄长之言,使云如拨云雾。”
刘备摆摆手,道:“那张让为首的十常侍,举我为龙骧将军,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一只军队势力罢了。”
赵云道:“若是如此,那十常侍为何不举自己心腹,却举兄长?”
刘备道:“他们岂非不想,只是陛下绝不能允!自古以来,皇权交替正是朝局混乱之时,实不相瞒,陛下龙体一日不如一日,正在为皇权交替做着准备。陛下内心既信不过十常侍,亦信不过何进,更信不过各地掌握兵权的汉室宗亲,陛下所做的这一切,要的是一个平衡。
何进身为大将军,手掌天下兵马大权,麾下将官无数,又是太子亲舅舅,可谓是身世显赫,权利滔天!一旦陛下崩天,旦夕间何进便可取十常侍性命!所以,陛下和十常侍都很明白,需要有一只军队使得何进有所忌惮,才能使得朝堂势力相对平衡,这便是西园八校尉的由来,而我就成了这个不知幸运还是倒霉的人选。
十常侍用心培育我,陛下暗中支持我,此乃朝堂之上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秘密!陛下希望我能够成为十常侍的臂助,却又不能逃出十常侍的掌控,利用我与十常侍共同牵制何进,杜绝任何一家权倾朝野的可能,以保太子顺利御极。”
听了这般言语,赵云心下如同惊涛骇浪,道:“朝局之上,竟如此复杂?”
刘备摆摆手,道:“这只是其中的两股势力罢了,实则更有诸多隐藏实力,只是尚未露出锋芒罢了。”
二人陷入短暂中的沉默,而后刘备道:“今天岑家的婚事,乐虎出言也就罢了,为何子龙也出声附和?”
赵云微微一笑,道:“子龙自知兄长心意,也知妹妹心意,只是赵云出身贫寒,如何……”
尚未说完,刘备竖手止住,看向赵云,神情很是认真的道:“子龙之心,我已明白。”
听了这言,赵云心下稍有惭愧,:“雨儿乃是云之妹,她之心思,云自也明白。但兄长身份尊贵,撇开龙骧将军、右校尉、邺城侯不说,兄长更是皇叔之身,将军发妻,如何能是雨儿。”
刘备心下亦是无比复杂,颇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感。
赵云又道:“雨儿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子仲的,便是给将军做妾,对于雨儿来说,也是十分愿意的事情。再说岑公这般重视兄长,先是赠送神兵巨阙,后又许配爱女,如今更是让岑家两兄弟前来辅佐将军!子龙自知兄长心思,担心兄长因雨儿婉拒了岑公美意,故而出言。”
刘备叹息一声,道:“也罢,就怕委屈了雨儿。”
赵云道:“如若雨儿成了兄长发妻,只恐雨儿每日因这出身,如受火烤,云实不能见此。”
听闻这言,刘备恍然大悟,道:“不知子龙这般熟虑,是备的过错。”
如此症结开诚见明的说完,兄弟二人心下也舒服的多。而后赵云皱眉道:“每每提及雨儿,子仲心思我能看出来,这件事还要同他说个清楚才是。”
刘备眯了眯眼,道:“子仲追思我至今,脑袋从来灵活无比,今日在岑家,缕缕出言,看似同岑公早商议好一般。”
“这等事情,只需招岑家兄弟来,一问便知。”
刘备摇头,道:“这件事追究无意,日后到了常山,还需雨儿同子仲说个清楚,旁人说不得。”
赵云自知感情的事情,不可胡乱操心,便奉手应诺,离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