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光熹疑云:第五节 锋芒·一触即发
董卓和丁原来了,而且是带着军队。这个时候雒阳城的局面就更加复杂了。各个政治派系之间的斗争或者交易几乎都已经到了最后摊牌的时刻,因为一旦地方军阀进京,那么现有的各派系间的实力对比将被彻底颠覆,至于到底会被颠覆成什么样子,恐怕谁也无法预测。
作为征召地方军阀进京的主要推手之一,何进自然是认可地方军阀进京的方案,而且他认为自己会从中获利。但是何进所属的外戚集团中其他成员对于这样一个方案却有不同看法。
先看何皇后的态度。何皇后是何氏外戚的代表人物,正是因为她的老公是前任皇帝,而她的儿子又是现任皇帝,何家人才一跃成为了皇亲国戚。然而这个何皇后此时的处境却有点尴尬,因为她的兄长何进征召军阀入京的公开理由就是要向她逼宫,让她能够放任士族们诛杀宦官,基于这一点,何皇后自然就成为了这个方案理所应当的反对者。然而何皇后也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女人,所以她更加清楚,何氏家族在朝中缺乏政治根基,没有一个成体系的政治集团是完全支持自己的,确实需要一些外部势力的支持才能稳定局面。所以综合各种考虑,何皇后对这个方案保持一个比较中立的态度,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当然了,表面上会装装反对的样子,但是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
再看何苗。何苗和何进一样是何皇后的兄长,然而何苗和何进的关系前面也提到过,没有任何血缘干系,基本上属于陌路之人。基于这种情况,他们之间本来就是有一定隔阂的。所以在征召地方军阀进洛阳的问题上,何苗也是持反对态度,而且他的反对要比何皇后更加发自内心,因为何苗向来都支持联合宦官的政治战略。
事实上,何苗之所以完全投向宦官一方,也是因为宦官集团对他的刻意拉拢。宦官们正是看到了何进、何苗这种关系的裂缝,才向何苗抛出了橄榄枝。宦官们的如意算盘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在外朝一定要有个代理人为自己说话,如果何进成不了这个代理人,那么同样身为外戚的何苗就变成了重点培养对象。而何苗也是非常想要获得进一步提升的,选择和宦官联合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何苗看来,自己和何皇后是同母兄妹,那可是真正的亲兄妹,而何进和何皇后根本就不是一个妈生的,孰亲孰疏是一目了然,凭什么何进是大将军,而自己只是一个车骑将军,所以他心有不甘,时刻谋划着夺取何进的权力。
就这样,在诸多因素的作用下,随着地方军阀进京,何进、何皇后、何苗在政治立场上的分化应该说更加严重了,而这种分化也就成为了促使后来乱局形成的又一个重要因素。
相比已经分裂的外戚集团,士族集团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征召地方军阀进京的提议人正是袁绍。袁绍的做法虽然代表着袁氏家族的政治立场,然而其他的士族集团成员对于这样的操作却是深恶痛疾。
袁氏家族在朝廷中地位甚高,然而并没有真正做到一呼百应,士族集团中还是存在许多利益集团,袁家只是其中影响力较大的一支。之前在诛杀宦官的问题上,士族们表现出了高度的统一性,那是因为诛杀宦官是有利于整个士族集团的,然而征召外臣入京这个操作,就是袁家与何进狼狈为奸的骚操作了,对于大部分士族成员来说,军阀进京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所以,其他士族们通过这件事情,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袁氏一族是绝对不可能代表整体士族集团利益的,只是仅仅代表他们袁家而已。
外戚、士族都处于分裂的状态,那么当初因为蹇硕问题而分裂的宦官集团此刻又是什么情况呢?
其实,如果是宦官们夺取了大权,那么宦官们自然也要内斗,至少宦官中的刘辩势力和残存的刘协势力就要争个你死我活。然而由于现在的局面对整个宦官集团都非常不利,所以宦官们反而是为了生存而团结起来了。当征召地方军阀进京的消息传到宦官们的耳朵里,宦官们的危机意识被彻底的激发了,以前士族们喊喊诛杀宦官的口号,其实就是些嘴上功夫而已,以宦官们在政治、武力上的优势,还不至于能真把他们怎么样。然而这次是西凉、并州的军阀带兵来了,宦官们这下可真是惶惶不可终日了,这些西凉兵、并州兵那可都是如豺狼、虎豹一般,吃人不吐骨头的。自己再不有所行动,那真是必死无疑了。
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经过外朝士族们多年来的宣传以及宦官们自身的行为不检点,导致了东汉末年社会整体舆论对宦官的妖魔化定义,不论是在庙堂之上,还是在市井之间,都没有人觉得宦官是好人,都认为宦官是天下的祸源,所以当初凉州地区发生的叛乱也是打着诛杀宦官的旗号,只不过当时朝廷派遣了大量军队,阻止了叛军东进的势头。然而现在可好,何进、袁绍这帮人主动邀请这些凉州兵来雒阳杀宦官,那对于宦官来说可真是末日来临。
这里实在是需要为这些宦官们说句话,我们不去讨论宦官们到底做过什么事情,以及士族们对宦官的评价是否公正这些太过复杂的问题。我们就看后来发生的事情,在宦官们都被杀掉之后,权力都被这些士族掌控了,那么天下太平了么?人民幸福了么?答案是否定的!消灭了宦官之后,天下非但没有太平,反而是彻底坠入了地狱般的深渊!由此可见,将所有的罪恶都归咎于宦官,其实就是一种政治斗争的借口而已。
面对这样一个生死存亡的局面,宦官们被逼到了绝境,他们必须要再次出手,发起自救。然而他们的自救方案竟然和当初蹇硕的方案完全一样,那就是干掉何进!
所以如果评选公元189年的年度名人,那么何进同学必然是名列榜首。他是大家最想团结的人,同样也是大家最想除掉的人。
于是,又一场针对何进的谋杀计划开始了,那么这一次宦官们有没有成功,何进的结局又是如何呢?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