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前文。
韩信听说陈豨叛乱已被平定,心下一惊,陈豨兵败,那自己和陈豨谋划造反的事岂不败露了?这皇宫更是去不得,皇帝也更是见不得了,难保这是伪游云梦的重演。于是韩信摇头说道:“丞相,我都病了一个冬天了,实在是不方便出席宴会,还请丞相代我向陛下表示祝贺吧。”
萧何知道,即便是自己亲自来请,韩信也不会轻易随同自己进宫,于是继续劝道:“如今陛下龙颜大悦,若是不去,恐怕会薄了陛下的面子啊。”
韩信沉默良久,他觉得萧何不至于骗自己,他对萧何是绝对信任的,这才从床上坐起来,施礼说道:“容我更衣,随后前往皇宫参加宴会。”萧何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卧房。
韩信更衣完毕出离卧房,魏悦站在大堂上,眼中满含着不舍。魏悦也知道,长安是个是非之地,这未央宫更是危机四伏,韩信此去赴宴,必然凶多吉少。魏悦小心翼翼地问道:“夫君什么时候能回来?”
韩信上前抱住魏悦,犹豫了很久,最后低声说:“不知道。”
魏悦沉默半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悦娘会一直等着夫君的。夫君回来,悦娘给你温酒,陪你下棋。要是回不来……悦娘就去给你收尸。”
沉默良久,韩信说道:“好。”这才依依不舍地和魏悦告别,出门上车,前往未央宫。
恐怕,这也是永别。
雪下得更大了,几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不知过了多久,车停在了未央宫宫门前。未央宫太华丽了,华丽到连刘邦看后都感慨未央宫太过华丽,这是萧何下了功夫为刘邦建造的象征着九五之尊的皇帝至高无上的身份的宫殿,但是在韩信看来,这座华丽的宫殿无不透出杀气,一种蚀骨的冰寒涌来,让韩信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萧何在前,韩信在后,两人向着未央宫正殿走去。韩信并不熟悉未央宫的布局,但久经沙场的他能够感受到周围的埋伏,而且如果是皇帝打了胜仗回来开庆功宴,加上又是元宵佳节,宫中应该张灯结彩才对,可是不但没有张灯,整个未央宫也被很诡异地用白绫缠起来了顶部和底部,这种诡异的气氛透出了阴谋的气息。
来到未央宫正殿门口,萧何放慢了脚步,让韩信走在前面。大事将成,萧何忽然犹豫了,也忽然间觉得一阵毛骨悚然,自己即将把自己的朋友,这位汉家的大功臣推下万丈深渊,自己的双手也会沾上这场政治斗争的鲜血,自己于心何忍,于心何甘呢?但萧何很清楚一件事,这表面上是吕后的算计,其实若非刘邦动了杀心,吕后也不好轻举妄动。萧何何以功冠群臣声施后世呢?就是因为他明白,听话是君王之畔的生存法则之二,何况如今的吕后也日益强大起来,显然,她会走在自己和刘邦的后面,到那时,朝堂上下一切事宜都由她做主,即便萧何不为眼下自己的政治安全考虑,他也要考虑自己在朝中任职的子孙亲戚,他也要考虑到整个萧家的生死存亡。
踏上宫门前的台阶,韩信停住了,萧何也跟着停下,尽管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都把韩信诓到了未央宫宫门前,那就必须按照吕后的剧本演完这出戏。于是萧何在后面说道:“淮阴侯,快些进去吧,宴会估计已经开始了。”
韩信头也不回地说道:“丞相,我韩信今天拥有的一切,都要归功于您当年的举荐。我常常对人说,如果哪一天丞相要我赴汤蹈火,我绝不推辞。只是没想到,今天来请我赴宴的,竟然是您。”
说完,韩信转过身来望着萧何,苍白而又憔悴的脸上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忧伤。萧何微微低下头,双眉微蹙,一言不发,些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韩信转过身去,推开未央宫的宫门,说道:“萧丞相,好自珍重。”说罢,韩信走进未央宫,宫门沉重地关上,这竟也成了萧何和韩信相见的最后一面。
韩信来到未央宫里,马上就被埋伏好的武士控制住,带到了吕后面前。吕后坐在钟室的大堂上,神情严肃,看着韩信棱角分明的脸,开口问道:“淮阴侯,你可知罪?”
韩信没有下拜也没有施礼,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说道:“韩信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皇后明鉴。”
吕后并不怕韩信不认账,说道:“有人告你与陈豨勾结意图谋反,在长安组织刑徒意图杀掉我与储君,证据确凿。”
韩信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皇上想杀我,什么理由都可以。这就是你们想好的杀我的理由?”
吕后这位政治女强人只是保持着她一如既往恰到好处的微笑,说道:“我知道,陛下许过你五不杀,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铜不杀,见铁不杀,见光不杀,我不会违背皇帝的意思的。看在你为我汉家天下立过大功的份上,你有什么遗言就赶快说吧。”
韩信冷笑一声,说道:“我后悔没有听蒯通的建议谋反,今日死于儿等妇人之手,难道不是天意吗?!”
吕后起身,离开钟室,消失在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字:“杀。”接着就是阴冷的笑声。
站在钟室两边的宫女,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根很长的竹签,削得很尖。随着一阵破空之声,竹签伴随着尖厉地呼啸直奔韩信而来,挟卷起的风吹熄了钟室的灯。随着一阵丝绸撕破的声音,血溅三尺。竹签狠狠撞在钟室的长乐钟上,发出一阵低沉的响声。这座大钟象征着刘邦的丰功伟业和江山,如今,刘邦的江山,算是稳固些了。
韩信,就这样被以谋反的罪名诛杀,年仅三十三岁。一代战神,就如同一颗璀璨的流星一般划过历史的天空,然后哗然陨落,引来了后人无数的喟叹。
所谓“五不杀”,即看到天地不杀韩信,于是吕后就把未央宫的顶部和底部全都用白绫缠了起来,这就上不见天下不着地。无论是铜制武器还是铁制武器都杀不了韩信,于是吕后用的是削尖了的竹签。有光也杀不了韩信,最后的确是不见任何灯光,曾经那颗在战场上让人不敢直视只能仰视的巨星,就这样殒没在了黑暗中。
虽然这些均为文学创作,让我们能够更加了解到前期的刘邦对韩信的重用和赏识,也让我们体会到后期的吕后为了杀韩信的决心和不择手段。
站在未央宫外廊檐下的萧何听到了未央宫里传来的沉闷的钟声,他明白,吕后下手了,但是萧何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他还有一个任务,这也是吕后交代的,带着京师部队到淮阴侯府上,灭韩信三族。
雪还在下着,萧何的心里无比沉重,那沉闷的钟声也似乎狠狠地敲在了萧何的心上,两行泪顺着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滑落。望着墨色的天空,良久,萧何才缓缓地说:“来人。”
京师部队的头领走上前,施礼说道:“丞相。”
萧何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下令道:“你速带领京师部队到淮阴侯府上,灭门。”头领领命而去,带着京师部队火速赶往淮阴侯府。萧何又在廊檐下呆呆地伫立了很久,看着京师部队的远去,这才走下台阶,上了车,却没有回丞相府,而是跟着京师部队来到了淮阴侯府上。
萧何到达淮阴侯府时,里面早已经混乱不堪。京师部队是京城里唯一可以调动的部队,也是非常精锐的部队,很快就解决完了府上所有的活口,只剩下了魏悦站在大堂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