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前文。
周姓人对季布说:“如今皇上的通缉令追得急,顺着线索很快就能找到我家,你就危险了。如果你相信我,我愿意为你献上一条计策;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现在就自杀。”季布走投无路,也愿意相信这个周姓人,孤注一掷。
周姓人的计策是把季布的头发全部剃光,戴上锁链,穿上短褂,打扮成一个奴隶,把季布卖给了当时一个很有名的大侠,叫朱家。为了混淆视听,周姓人还把家里的其他几个奴隶一起装上了车,和季布一路送到了朱家家里,并且对朱家说:“我要把这个奴隶卖给你。”指的就是季布。朱家很聪明,他知道周姓人此番话还有弦外之音,仔细看了看周姓人说的奴隶,他明白了,这个奴隶不是一般的奴隶,他肯定是刘邦现在正在全国通缉的头号通缉犯季布,于是付了钱,把打扮成奴隶的季布买了下来,留在家里,并且对他的儿子说:“以后庄稼活,他干不干,怎么干,都听他的。而且你每顿饭都要陪着他吃。”季布不是一般人,这也就是朱家特意安排的理由。儿子谨遵父亲的命令,庄稼活的问题全听季布的,每顿饭也陪着季布吃。
朱家想法子救季布,于是他来到了京城,见到了夏侯婴。夏侯婴是刘邦的近臣,而且为人诚恳敦厚,朱家来到夏侯婴家里,自报姓名,夏侯婴也听过这位朱大侠在江湖上的大名,于是热情款待了朱家,好酒好肉款待了一番,并且仔细聆听了朱家的一番话语。
朱家就对夏侯婴讲了一番话:“季布到底犯了什么大罪?皇帝为什么非要杀之而后快?”
夏侯婴回答说:“因为季布在做项羽的部下时屡次把皇帝搞得很狼狈,所以陛下恨他,要杀他。”
朱家问夏侯婴道:“那您认为季布是个什么人?”
夏侯婴答道:“他是个贤者。”
朱家开始讲话了:“季布忠于自己的主公,他执行项羽的命令,打得皇帝狼狈不堪,有何错误?而且项羽的部下那么多,皇帝杀得完吗?
皇帝作为天下的共主,要胸怀天下,皇帝追杀季布不就是为了报私仇,出一出当年的恶气吗?这让世人看来皇帝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所以说怎么能为了私仇而要把一个人赶尽杀绝呢?
还有,不能把人逼得太急。如今汉帝国北有匈奴,南有南越,把季布逼急了,他无论是北上匈奴还是南下南越,都会成为皇帝的大敌。还记得当年楚平王追杀伍子胥,追杀得太急,把伍子胥的家人都杀了,最后把伍子胥逼到了吴国。伍子胥在吴国取得了信任,带着吴国的兵马直接打下了楚国的都城,尽管那时候楚平王已经死了,但是伍子胥不惜掘坟鞭尸,把楚平王的尸体狠狠地抽了三百鞭子。楚平王遭此大辱,就是因为他把伍子胥逼得太急。逼人太急只会适得其反。”
朱家顿了顿,对夏侯婴说:“希望您有时间能和皇帝把我的这番话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夏侯婴就明白了,朱家肯定是知道了季布所在,甚至于季布就有肯能在他那里,不然朱家为什么千里迢迢地从他家山东跑到洛阳来呢?夏侯婴同意了,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刘邦和夏侯婴谈话时,夏侯婴就把朱家的话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刘邦听。刘邦听后打了个激灵,连忙下令撤销通缉令,赦免季布,并且召季布到洛阳,封季布为郎。后来季布一直做到了中郎将,地位很高,也是西汉初年的重要将领。
吕后掌权时,匈奴的单于冒顿单于写了一份调戏意味十足的信给吕后,气得文武大臣一定要狠狠地揍匈奴,樊哙甚至扬言:“给我十万兵马,我去横扫匈奴!”吕后也很气,大臣们也都是看着吕后的脸色说话的。这个时候只有季布站出来提出来反对意见:“樊哙!你罪当斩首!当年高皇帝带着四十万人被匈奴围在白登山上,我们现在有什么力量可以去与匈奴抗衡?国家的创伤还未修复,国家的元气尚未恢复,怎么和匈奴打?所以说樊哙,你罪当斩首!”
大臣们都目瞪口呆,都以为这下季布活不成了,但是吕后没有说话,宣布退朝。季布的话阻止了这一场不理智的战争,让西汉政权得以继续恢复元气,休养生息,这才有了汉武帝时横扫整个漠北草原的情景。
刘邦从必须抓到季布杀掉到赦免季布,究竟为何呢?原因还是因为朱家的一番话说到刘邦心里去了。
朱家说了四条,第一条说季布忠于自己的主公,这没有错。刘邦也支持这一点,他如今是皇帝,他更希望自己手下的臣子能够忠于自己。
第二条,项羽的部下刘邦杀不完。项羽的部下很多,他们都逃了,成了地下组织。刘邦若是想把他们都杀了,那么他们很有可能集体造反。
第三条,刘邦公报私仇有损形象。这一点对于刘邦来说很重要,我们说一个皇帝怎么样才能算好皇帝呢?那就是成为万民的信仰。如果万民信仰的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市井小人,那么人民是不会信仰这样的一个皇帝的,民无信不立,这个国家也会垮掉。刘邦是市井出身,如今贵为九五之尊,如果还保留着平民本色,显然是不行的。
第四条,不能逼人太急。楚平王惨遭鞭尸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而且对于刘邦来说,不管季布被逼到了匈奴那里还是逼到了南越那里,都对自己不利。季布是一员大将,万一发生了上述情况中的一种,还立足未稳的汉帝国会被马上摧毁。综上所述,朱家说的每一条,看似都是给季布开脱,实则都是为刘邦考虑,刘邦最终赦免了季布。
季布的亲舅舅丁公,他也是项羽的部下,是一员大将。但是他面对刘邦的全国性通缉项羽部下的行为不以为然,不光不躲,还往洛阳跑,去找刘邦。
丁公之所以敢去找刘邦,原因就是因为他曾经有恩于刘邦。当刘邦彭城大败狼狈逃跑时,在后面穷追不舍逼得刘邦必须把自己的儿女踹下车的就是丁公。最后丁公还是追到了刘邦,刘邦只说了一句话:“我们都是贤者,何必难为彼此呢?”丁公就放了刘邦,因为刘邦说自己是贤者。丁公这么一放刘邦,刘邦一家三口全获救了。刘邦、刘邦的儿子刘盈,也就是后来的汉惠帝,还有刘邦的女儿鲁元公主,都获救了。
丁公认为自己救了刘邦一家三口的命,是大功臣。现在刘邦当了皇帝,自己去讨个一官半职应该没问题。
结果丁公一去,跟刘邦这么一说,刘邦说了一句话:“你不忠于你的主公,害的项王失掉了天下。”随后下令把丁公推出去杀了,还说了一句话:“以此警告后来为人臣者,不可不忠于自己的主公。”
就这样,丁公不但没有讨到官职,还莫名其妙的被杀了。我们不得不感叹,季布和丁公是亲舅舅和亲外甥的关系,季布是刘邦指名道姓要通缉的仇人,丁公是曾经救过刘邦一家三口性命的恩人。季布不但没有被杀,还一直做到了中郎将;丁公不但没有讨到一官半职,还被杀了。这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得到相反的待遇呢?
我们可以说,季布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他接受了周姓人的建议,打扮成奴隶,有朱家大侠相救,活了下来。而丁公确实对刘邦有恩,但是他和对刘邦有恩的项伯不一样,他救刘邦时,刘邦颜面尽失,所以刘邦容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