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如果寡人死了
刘弗登基大典的日子被定在了四月初九,也就是武帝斋七结束后的第九天。
依照往常的惯例,提前月余朝廷的使者便奔向各地布发通告,一来嘱咐各地的大员们要准时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二来也告知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耕脚下地的天下万民们,这大汉的皇帝换了。
刚过斋七,未央宫里仅存的那点白色也荡然无存。武帝的灵座已撤,灵位也随即被请到了太庙,与他老子、爷爷们团聚。
同时霍光等人来的也更勤了,除了让刘弗处理些必要的公务,还要提前告知他登基大典的流程并帮着他尽快熟练的掌握好发言稿。
本来一朝为帝是件喜大普奔的无上乐事,可是自打霍光那日嘴巴开光,给自己带来了一大票名人之后,刘弗的心情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阴沉着脸过了好几日,终于忍无可忍的刘弗终于决定要为自己、和自己手中的大汉江山做点什么了...
四月初四,夜阴无月,冷风乍起,端是不详。
偌大的寝宫再次被刘弗清了个干干净净,独自坐在案牍后的他阴郁着脸一言不发的等待着什么。
终于,伴着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新任的黄门侍郎赵高带着几个小太监送来了今日的晚膳。
将菜肴一一摆正,赵高笑着禀报道,“陛下,您的晚膳到了,枸杞山药羹、霸王别姬、爆炒腰花、响油鳝丝、韭花羊肉还有些时令菜蔬,都是您平时爱吃的。”
“好。”微微点了点头,刘弗没动筷子,却示意立在一旁伺候的赵高坐下,“寡人今晚要宴请几位贵客,你且坐下作陪。”
“让小人作陪?”听到刘弗的安排赵高直接愣住了,“陛下,赵高一介黄门...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我是天子,说你可以你就可以。”刘弗一脸正色的回应道。
“诺!”听闻此话,心中顿时澎湃的赵高兴奋的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但见今晚当值的顺溜也引着武曌进了寝宫。
未等两人行礼,刘弗直接指着案牍前的座位道,“坐。”
对于刘弗的命令,顺溜想都没想就直接遵从的坐下了,而面露异色的武曌正要谦辞,却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赵高打来的隐晦眼神。将口中准备好的说辞生生咽下,识趣的武曌也恭谨的坐到了刘弗的一侧。
“人都齐了,那咱们开始吧。”说罢,刘弗便举起了手中的酒樽。
“三位爱卿,今天的菜不孬,咱们哈一气。”想起前世熟悉的台词,刘弗直接一饮而尽。
没想到今夜陛下宴请的贵客竟然是自己三人!?更没想到这堂堂的一国之君还主动带三个内侍喝酒!?
惊异之下,诚惶诚恐的三人赶忙端起桌前的酒樽一饮而尽。
“好。”见三人俱是喝光,刘弗点头之下直接端起酒壶就要为赵高等人斟酒。
“陛下,万万使不得!”当朝天子亲自倒酒,这世间几人敢应。见今夜刘弗的行为举止大异于往昔,心中疑惑重重的赵高、武曌、顺溜赶忙捂紧了自己的酒杯,并神色骇然的跪地磕头道。
三人的恭谨不但没有让刘弗高兴,反而惹得这位少年君王极为不快,“都起来,将酒杯放在桌上!”
一声厉喝,只吓得俯首在地的三人哆嗦连连。
待刘弗的话音落下,一向听话的顺溜无视两位队友的踟蹰,率先跪爬到了案牍上恭敬的举起了自己的杯子。
“这就对了,还是顺溜听话。”满意的赞了一声,刘弗直接将他的酒杯斟满。
“谢陛下恩典!”顺溜先磕一头,这才一口饮下了此杯。
有了顺溜作为表率,赵高、武曌哪敢再迟疑半分,他们也跪行向前,任由刘弗斟酒后饮下。
示意三人起身后落座,这才露出丁点笑意的刘弗再次开口道,“你们三人虽然追随我的时间尚短,但才学出众、忠心可鉴,对寡人的帮助可谓不可估量。这也是我今日约你们一起喝酒的原因。”
“谢陛下谬赞!”三人连忙谦虚道。
“五日之后,寡人便将登基为帝,以后公务繁忙、政事嘈杂,需更得仰仗几位多多帮助才是。”刘弗发自肺腑的叙说道。
“臣等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想到天子竟会如此仰仗自己几人,心潮澎湃之下,如打了鳖血般兴奋的三人立即异口同声的嘶吼道。
“好!很好,我果然没有选错人,你我君臣再干一杯。”说罢,刘弗再次带头将杯中的美酒饮尽。
自古道三杯通大道,一罪解千愁。
随着三杯酒下肚,几人不但面色有些微红,连胆子也不免大了起来,为刘弗斟满酒后,原本唯唯诺诺的三人竟争着敬起酒来。
可是刚刚还杯杯一口闷的刘弗却意外的将武曌高高递来的酒杯生生的放了下。
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刘弗轻叹一声这才兀自的说道,“寡人记得曾在一古卷上看过这样一席话: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意思是说,我等如同蜉蝣般置身于广阔的天地中,渺小的如沧海中的一颗粟米。哀叹自己的一生只是短暂的片刻,不由羡慕起长江的无穷无尽。
虽然,寡人现在正在盛年,但韶华易逝、岁月如梭,一旦寡人如先帝般西去,卿等该如何安身立命啊?”
“这...陛下春秋鼎盛,且多福多寿,想来一定长命百岁。哪能随便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呢?”没想到刘弗突然谈起了生死之事,猝不及防之下三人只得含糊其辞,根本就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几人只是避重就轻的恭维自己,刘弗仍旧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以寡人对诸位信任,以及几位的才能,不出几年必定会成为权倾朝野、举足轻重的非常之人。
如若寡人真的走在了几位前头,又或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卿等是如霍大将军般辅新君从政,做个彪炳千古的贤臣?还是如赵阉、李斯般把持朝政,私立新君,祸国专权呢?”
“小人不敢!”见刘弗的话越说越离谱,被吓得不敢吱声的三人赶忙表态道。
“现在不敢,不代表以后不敢。
时候长了,连石头都会长草,更何况是人心!
说!如果寡人真的死了,你们当如何?”刘弗再次厉声的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