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已经初夏的晚风吹在人身上,让人不禁有些瑟瑟发抖,而比这无情的风更寒冷的,是怀抱里的铁剑。远离了一天的喧闹,在这静谧的深夜,好似脱离了凡尘一样,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忘记了时空,忘记了灾祸,但锋利的兵锋却时刻提醒着自己,提醒着自己还清醒着,自己还在这该死的人间,而不是已经飘飘然升仙了。
邓茂抚摸着手中的宝剑,感受着剑芒所带来的刺痛,邓茂不禁发出一声长叹。邓茂原本是广阳郡邓氏之人,跟幽州刺史郭勋也是有些亲戚关系,按理说邓茂本应该是跟黄巾贼势不两立的,可邓茂就是那个异类。
以前的邓茂整日里游手好闲,凭借着邓氏在幽州的势力,再加上跟幽州刺史沾亲带故,邓茂自然是混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邓茂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努力的,每日的纸醉金迷,让逐渐步入中年的邓茂开始感觉到一阵阵的厌烦,每天醒来,内心都忍不住一阵地空虚。孔子四十而不惑,已入不惑之年的邓茂却前所未有的迷茫,“自己在这个世上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我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何意义呢?”邓家作为大族,自然也出了不少大儒,可是看着那些每天口口说着仁义君子,暗地里却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邓茂只感觉比喝醉睡了三天三夜还要恶心。
不过自己之前的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往云烟,自己接受了黄巾道的理论,他们给邓茂描绘了一个如同仙境的大同世界,邓茂感到自己不再空虚,他很享受那一双双看起来信服他的眼睛带来的光芒,大良贤师称之为信仰的光芒。邓茂一度认为自己将会跟随着大良贤师升仙,为此邓茂不再沉迷于酒色,仿佛洗心革面了一样,周围的人们都开始说邓家出了个麒麟子,邓茂对他们的议论表示可笑与不屑,自己又何曾需要。
之后邓茂在黄巾道的地位不断上升,然后就是爆发了黄巾起义,郭勋死了,邓家毁了,邓茂如今已经是掌管十万人的一方渠帅,虽然头上还有大良贤师派来的程志远,可这算什么,程志远只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莽夫,没有自己,他根本进不了蓟县一步,如今自己三言两语便把他笼络对自己死心塌地,跟自己称兄道弟,呵呵,真是可笑。想到兄弟,邓茂心中不禁一阵刺痛,明明自己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对族里的老家伙们那么的厌烦,可是想到他们死前那一双双不可思议的眼睛,自己又为何感到那么的无力,那么的伤感,自己又为何落泪。邓茂看着自己的宝剑一阵失神。
对于北方来说,夏天就像是冰火两重,白天的骄阳似火,晚上的寒月如冰。如今已经是深夜了,晚风带着潮湿的露气,即使是披上了一层层厚厚的盔甲,却依然寒气入骨,可是现在的史晋感觉浑身躁动不安,就好像着了火一样走来走去。
“二哥怎么还没有消息,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史晋头也不会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别人,可是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史晋已经问了几十遍时间了。
“子旭,要沉住气,我相信以翼德的身手,纵使遇到什么麻烦,也不至于连消息都发不出来,你身为一军主帅,怎能如此慌乱。”关羽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史晋又朝代县方向看了一眼才回身,史晋看着刚巡视完军队回来的关羽,又看了看在自己身边的士兵有些慌乱的表情,史晋知道自己太过焦急了,史晋向关羽行了一礼,却被关羽拦住了。
“子旭,战场之上无父子,如今你身为一军主帅当注重自己的言行,你说过一个军队的主帅便是一支军队的灵魂,这还是你教我的,你又怎能向我行礼呢?”说罢,关羽向史晋行了一个一个下级对上级的礼,然后拍了拍史晋的肩膀。
史晋赧颜道:“是我焦虑了,可是大哥,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开始亮了,咱们截获敌人的这波斥候到时候没有回去,到时候敌人立马就会警觉起来,二哥去刺探马场位置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到时候即使敌人没有发现,咱们这次的夜袭就要作废了。”史晋说着语气又焦急起来。
关羽的一捋长髯,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一顿,史晋感到这时的关羽是那么的高大威武,让人不自觉地感到一股安全感。关羽看着代县方向道:“天亮了又如何,翼德不回来,难道我们就能撤退了吗,等到天一亮,管他是龙潭虎穴,我关羽也要去闯一闯,子旭难道忘了我们结义时立下的誓言了吗?”
史晋被关羽的丹凤眼一瞥,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震史晋只想后退,但是关羽的那种霸气也将史晋的火气激了上来,“我史晋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二哥若有事,我定不苟活。”说罢往日需要两只手才能拔出来的雌雄双股剑,噌的一声被史晋一只手拔了出来,寒光似雪,史晋只感觉自己浑身发冷,整个身体不受控制似的颤抖起来,可是史晋握剑的手前所未有的稳定。
“校尉你看,起火了!”史晋身边的一个士兵突然叫道,史晋忙拨开眼前的杂草,往县城看去,直接城西处火光四起,虽然不是很大,但在这漆黑如墨的夜空下,如同阳光般灿烂,那么势不可挡。
史晋瞬间感到身体不再抖动,浑身好似使不完的力气一样,史晋举起长剑,大喊道:“这定是二哥给我们打的信号,他找到了,现在轮到我们登场了,将士们,目标城西,给我冲!”只听一阵阵刺耳的刀剑出鞘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奏响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乐章。关羽本来想拦着史晋再观察一下,可是看到士兵们都一副如狼似虎的摸样,关羽知道军心可用,他们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饥渴,奔波等候了一夜,心中的战意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烧越旺,其实关羽又何尝不是呢,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关羽扬起手中的大刀,追上已经冲出树林的史晋,口中亦是大喊道:“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