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三月中旬,大汉皇帝刘宏本以为只是一群宵小之辈的黄巾逆民,只用一月之时便已经点燃天下半数州郡县,十常侍发现已经拖沓不过战事,而同意了由卢植、朱儁、皇甫嵩三位中郎将带领十万北军东征的朝议。
而此时的兖州有两万黄巾军从东郡的济阴攻占定陶县,随即准备继续进攻大梁郡,由此可与冀州主力黄巾军、颍川白波黄巾军连成一片,而大梁郡守因派遣大部分士卒随卢植驰援冀州,已无防守的战斗力
本与右中郎将朱儁合兵四万余的皇甫嵩,只得率领五千先行军抵达中牟县停歇,备次日奔赴大梁。
年过五十的皇甫嵩,看起来孔武有力,双眼透着一股子坚毅,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军营与士卒一起操练,时值傍晚,依然甲胄在身,这一套灰色的锁子连环战甲是当年度辽将军皇甫圭令大汉第一名匠打造,后来皇甫圭病逝,这件战衣便留给了他的侄儿皇甫嵩……
“凌儿,明天是你第一次随为父上战场,害怕吗?”皇甫嵩在校场训练完后,就开始对气喘吁吁的小儿子询问了起来
皇甫凌年方十八,寻常士卒打扮,胸背双防扎甲套在胡服之上,容貌清秀不失英武之气,他是皇甫圭的孙子,后过继给了皇甫嵩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父亲可下军令让儿为先锋,自然可拿下敌人首级。”
皇甫嵩严肃的表情看得出,他其实挺认可小儿子的无畏精神,但那急躁的性情势必会吃大亏。
“哼~~幼稚,才入军几日便这般狂妄?连我大汉军制规条都没弄清楚就想当先锋?你且去与你鲍信大哥哥试试身手,如若有成,自然会给你其它机会。”
鲍信年三十三,十年前在西北新平之战中救过年幼的皇甫凌,也一度成为他的武艺师长,后便以兄弟相称,这两年他一直跟着皇甫嵩在北地和上郡抵御分离的西部鲜卑族,在谋略方面已更为精进,而今也成为了东征黄巾联军先锋营的步兵司马,可代理步兵校尉在联军的部分职责
皇甫凌走到武器架,将佩戴的环首刀放了进去,又提起一把未开封的训练铁剑就往先锋营而去,皇甫嵩则在校场摇了摇头轻轻叹息,而满眼却都是殷切的期望
先锋营分外围的阅兵场和内围的军务帐,此刻的鲍信正在军务帐与几位参将军吏协商大梁布防的问题
“从定陶到大梁,夹河滩是必经之路,其北临黄河可做停歇补给,我们可于临近的北王庄埋伏一路奇兵在这个位置,正好是敌军看不到的地方,时值深夜便可乘其酣睡悄然突袭,列位谁愿在此埋伏啊?”
“末将愿往!”皇甫凌一面听着账内鲍信的排兵布阵,一面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皇甫凌?私自闯入营帐可知罪责?”鲍信穿戴着银盔鱼鳞甲,那大腮胡子显得极为突出,眼睛也不大却特别有神,他抬着厚茧的右手指着帐口的皇甫凌,不怒自威
“禀鲍司马,末将可是领了左中郎将命令而来的,可不算擅入吧。”皇甫凌挤眉弄眼的样子让鲍信不自觉的宠溺了起来
“哎哟,就你一个小兵卒,居然还敢自称什么末将,是木匠还不多,那皇甫大人有何指令啊?”
皇甫凌提着铁剑往前一置:“左中郎将说了,只要能打赢你,明日我就是左先锋,那可是屯长军吏的职衔,难道不算是将吗?”
鲍信看着皇甫凌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起来:“这次急行军我就带了两个屯的千余人军力,你这什么军功都没有,就要分我一半去?”
“那你就直接说敢不敢,比不比吧。”皇甫凌哪管得了那么多
“哼哼,好好好,你出去阅兵场等我片刻”鲍信嘴角带笑的哄走了皇甫凌,又对着里面的几个参将军吏布置了任务起来
没多久鲍信拿着一把未开封的铁剑走了出来,两人都是武斗训练的装束,胸腹为铁板缝制。
校场之上,春风徐徐带着沙尘缓缓滚动,各种刀枪剑戟、软硬甲胄林立一旁,竟勾勒出一股和煦之气
眨眼之间,四周已围满了汉军,还没开始打,他们就分为了几个派系,有的为鲍信助威,有的为皇甫凌呐喊,甚至还有士卒吼起了汉军威武的说辞
“来吧,老规矩,剑锋碰胸腹则止。”鲍信右手单握剑柄往前斜放,左脚在后,万字步伐,重心保持在中,左手在侧面弯曲浮空,有点攻守兼备的样子
皇甫凌则拿着剑开始围着鲍信转了起来,似乎在找什么破绽
鲍信知道这是这位小少爷的常规套路,先探虚实再进攻
按以往皇甫凌要围绕转一圈,这次他决定来个冷不丁的突袭,只见他左脚蹬地而起,右手长剑前刺,腾空一跃就逼近鲍信前胸而来,习惯以往套路的鲍信倒是吓了一跳,右脚脚跟跺地,往后一退躲过第一次的进攻,随即右手将皇甫凌的剑锋挑开,再来个翻身,用自己的右脚去勾皇甫凌的下盘……
皇甫凌的重心太靠前,就这么被鲍信给绊倒在地,鲍信长剑随即而至要划皇甫凌的小腹,皇甫凌眼看就要负伤,赶紧用左腿去踢攻击而来的长剑,鲍信紧握铁剑往左侧避开,退了一步,躲过第二次的进攻。
皇甫凌乘势站了起来:“鲍大哥,可以呀,宝剑未老啊。”
“哼哼,本司马才三十,还能为大汉再征战三十载,继续吧,凌少。”鲍信喊起了皇甫凌在洛阳的昵称,洛都四少的皇甫凌可是出了名的爱捣蛋
皇甫凌知道鲍信在戏谑他,也没太多搭理,他忽然身体往左移动,重心却在右脚,直接挑土往前撒泼,鲍信也下意识往右跳动躲避,见尘土飞扬,遂使长剑呈防御姿态。
皇甫凌在鲍信还在半空跳动的时候,左脚一踹,踢到鲍信前胸,即倒失重随地,鲍信正要站起来,皇甫凌的剑锋已经顶住了鲍信前胸,那之前飞起来的尘土散落四处……
“哦豁!赢咯!哈哈!赢咯!鲍大哥,你服不服?哈哈……”皇甫凌在地上欢快的跳动起来,还不到十个回合就赢下阵来,整整六年练剑,这是第一次赢
周围的士卒都跟着起哄起来:“汉军威武!皇甫凌威武!……”
鲍信倒在地上先愣了一下,随即回过了神,笑了起来:“呵呵,不错不错,可以啊凌少爷,剑术虽然一般,但会用脑子了,看来在校场没少练习,假以时日肯定能当个优秀的剑客的。”
“何必要假以时日,明日我可就是左先锋了。”
鲍信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面站了起来:“不行,凌少,你现在斗剑自乐还可,上阵与敌将死斗可万万不可,你切莫以为胜了我便天下无敌,我的武艺并不算好,只是行军经验多一点而已。”
皇甫凌似乎不是很信:“我记得洛都三年前,陛下开了一个斗剑局,鲍大哥不是位列前三吗?”
鲍信闻听后笑声不断,更多是无奈的情绪更多一点:“当时鲜卑族长檀石槐死了,我大汉可是被这个家伙压着打了数十年,陛下决定反击,用斗剑选将,那些京畿地区的王公贵族怎么会去送死呢,还不是都我们北地守军的事情。”
皇甫凌眼睛盯着地面打转,在洛都时候的那些古怪心思都开始浮现在脑海之中
“鲍大哥,总之你认输便是,我且去复命。”皇甫凌拱了拱手就要离开,鲍信看了眼还在起哄的士兵,那些兵卒立刻四散而去
从先锋营出来后,皇甫凌直接去了大帐
“父亲,鲍信大哥已经输了,请父亲兑现承诺,先锋营的左先锋仅是屯长的军吏裨将,儿自认有能力当担。”
皇甫凌严肃的表情让皇甫嵩犹疑了,这先锋可不能这么给了,听说那兖州济阴出来的黄巾贼首领叫做张大胆,从濮阳到黎阳,从济阴到定陶,一月四战都是他打过来的,各地州郡县有五位大将都是被他斩落马下,这无论如何不能让凌儿去送死。
“好,凌儿的武艺有进步,自然应当有所奖励,但这并不是军功,这先锋一职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但可让你为伍长,管好你的伍部才能去管更多人的队伍。”
“父亲……你说过给我机会的。”皇甫凌其实也猜到父亲不会让他为先锋,但伍长会不会太次了,连个阵都摆不出来
“就这么定了,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当左中郎将的爹,能打得过鲍信的士卒不是只有你一个。”
皇甫嵩说完后就让皇甫凌赶紧离开:“夜深了,去射声部找林校尉报道去吧,再晚一点会有军令到,你一定要听射声部林校尉的指挥,切不可胡来。”
“诺~”皇甫凌透着一万个不情愿的答应了,面色极为僵硬,与在洛都时候嬉皮笑脸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过射声部这三个字是很出名的,入深夜闻其声则射杀之,说的就是射声部的由来,后来又融入了虎贲部,让整个射声部的战斗力大大提升,而这里的士兵都被称为射声士,也就是神箭手,其实皇甫凌不愿意当射手,他更愿意在前面冲。
当皇甫凌踏入射声部的第一脚开始,他就被吸引住了,这里的射手居然都是隔板射击,也就是目标被木头板子挡住了,需要靠箭支下坠命中
除了预判射击,还有回头箭射击训练,也就是背对目标,忽然转身立射,要求命中红心
难怪这个营被之前的步兵营的卒伯羡慕,他是想进进不去,皇甫凌是想走走不了。
随着侍卫的引路,皇甫凌进了校尉帐
“皇甫凌拜见林校尉,是左中郎将让我来报道的。”皇甫凌盯着眼前的林校尉,心中不免起疑,这么小的个子能当校尉?
“刚才传令兵已经来过了,我也给你做了安排,去纪昌营找卒伯张郃,到时候将令由他给你下达,去吧。”林校尉似乎并不打算对这位中郎将家的小少爷有太多照顾
“谁?……张郃?……可是那韩馥的侍卫?”
皇甫凌听到张郃的名字后就想起了一个月之前,那时候黄巾贼暴乱刚刚开始,朝廷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情,何进大将军令郡守韩馥领一万军前去邺城攻打白波黄巾军,却惨遭团灭,反而助长波才从冀州进军颍川的气焰
当时朝廷大军之中只有张郃一人护送韩馥回了洛都,随着黄巾事态越发严重,何进只得和皇帝说启用皇甫嵩,而皇甫嵩与韩馥交好,觉得张郃此人忠义,就与韩馥商量借来为伍长,等黄巾之乱结束后再还回去……
“是的,你可要和张卒伯长好好学学弓马骑射,特别是最新的战车射击阵法。”林校尉说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学?和他学?当时本来伍长的位置是皇甫凌的,就是因为这个张郃,没想到这家伙升任这么快,卒伯可是能统领百人的,皇甫凌越想越不爽,可不能让那家伙那么好的运气,虽然两人没见过面,但这个梁子算结下了。
射声部分六个营:养由基营、甘蝇营、飞卫营、纪昌营、虎贲战车营、虎贲骑卫营
纪昌营应该算是新兵训练之地,而养由基营和虎贲战车营是射声部的主力军团,但这次急行军皇甫嵩只带了射声校尉和纪昌营一百八十人过来,按编制来看,张郃应该是独立统领这个纪昌营的。
皇甫凌一边琢磨一边到了纪昌营,此时夜色朦胧,而这个时候才是整个射声部训练的开始,晚上蒙面射击是纪昌营训练新兵的必修课,看着这几十个士兵蒙着眼在找方位,让皇甫凌有点想笑
“你为何发笑?”一个声音从一侧传来
皇甫凌随着声音看去,借着月色依稀望到一人蒙着面对着自己,手中的弓箭也对了过来,他身边的几个蒙面弓箭手也将弓箭抬起对着他
“这也听得到啊?呵呵,厉害!”皇甫凌算是见识到听力了,刚才自己也就从喉咙里哼笑了一下
“你是新兵?林校尉推荐的那个?”那人的弓箭似乎不打算放下,一直对着皇甫凌的小腹
皇甫凌一边躲弓箭的朝向,一边打着哈哈:“对对,呵呵,你们继续练习,我去营帐放背囊。”
而那几个弓箭手的弓箭都随着皇甫凌的声音位置改变着方位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的纪昌营?”那人有点不依不饶,但确实说的也对,皇甫凌确实有点看不大起
“这倒不是,只是蒙着眼射箭没有太大的必要吧?”皇甫凌看着这夜色越来越深,一股睡意油然而起
唔~~嗖~~~!皇甫凌只听到左耳边飞快穿梭过什么东西,他连紧张的时间都还没开始,身后就传来噹~~!的一声,转身一看一只飞鸟被钉在了大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