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和乡西南方靠近犍为属国的一个名叫四惠村的小村子东北角,三间破烂的土墙茅草房,一圈木栏篱笆隔出了一个小院子,这里是荒营三曲曲长杨三郎的家。
训练结束领了粮饷之后杨三郎就和同村的几个士兵一起日夜兼程地赶路,终于在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回到了村子里。
“三郎曲长,怎么,怕了?进去啊!”
同行的大圆脸汉子张有三笑嘻嘻的打趣着站在家门口筹措了半天都没进门的杨三郎,其实他自己和杨三郎一样也是半斤八两,这家伙也是有点怕回家才在杨三郎家里墨迹着。
“张大麻子,你丫的不赶快回家里看看,堵在我家门口干什么?赶紧的,都滚犊子,回家去!”
杨三郎好歹当了一段时间的曲长了,一句话将堵在他家门口看他热闹、犹豫的张大麻子和其他几个家伙都给轰走了。
“三郎,是你吗?”
听到杨三郎的声音,一个温婉贤淑的女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婉珍,是我。”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杨三郎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张婉珍,他杨三郎的媳妇,她本是一个郡城里张家的小姐,可是为了自己现在不仅没有了丫鬟伺候,而且还经常吃不饱,就算是吃野菜,饱一顿饿一顿那也是经常的事情。想来家里现在也已经没有一点粮食了吧。
“相公,你怎么了?”
张婉珍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丈夫流眼泪,她还以为杨三郎出了什么事情,赶紧的迎了上去。
“没事、没事,婉珍,这些年苦了你了!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杨三郎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擦干,笑嘻嘻地搂着自己媳妇进到了家里。
“相公,这是白面?”
接过杨三郎扛着的麻布口袋,张婉珍高兴的笑了。
“相公,咱们赶紧走,现在还早,还赶得及到集市上将这些白面换成杂粮,这下子咱家一个多月的口粮有了。”
“不用了,婉珍,给孩子们做顿好的吧,你也好久没吃过白面了,今天咱家好好的吃一顿。”
望着妻子那欢喜的样子,杨三郎心里对少爷林季然充满了感激。少爷说了,跟着他,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会越来越好,大家一起努力,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有新衣服穿,有肉吃,别人怎么想的杨三郎不知道,杨三郎自己是相信的,而且坚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那怎么行?这多浪费啊!给宝儿他们做一碗面条就好了,宝儿他们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面条呢!”
张婉珍留恋的看了一眼这大半袋的白面,回到厨房拿出一个小盆,最终只是从口袋里面倒出了一小碗的白面。
“婉珍,敞开吃吧,我现在跟着少爷,已经是开荒营的一个曲长了,每个月都有粮饷拿,你就别担心了。”
从身后抱住张婉珍,杨三郎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杨三郎还是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在张婉珍脸上吻了一口,杨三郎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按咱少爷的话说,别担心,从今天开始我会把媳妇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好给我生一大堆胖娃娃,以后咱的娃再生一大堆娃。”
“快放开,有人呢!”
眼睛湿湿的,张婉珍娇羞地推开了杨三郎,转身准备去和面。
“呵呵,我来吧!”
拦住自己媳妇,摸了摸身上的腰牌,杨三郎笑着拦下了和面的活。先从外面拿了一个大盆回来,杨三郎用清水将盆子洗了三遍,这才直接倒了一大半白面进去。
“婉珍,你去把胖婶子他们一家请过来,我不在的时候多亏了他们一家照顾,以前是没那个条件,现在咱有那个条件了,得,得,得知恩图报,对了,少爷就是这么说的。”
说着杨三郎已经进了厨房。
“嗯,我去叫胖婶子他们。”
此时张婉珍已经相信了杨三郎的话,毕竟杨三郎是什么人没有人比张婉珍更清楚了,现在成语都会来,张婉珍也终于放心了。和杨三郎招呼了一声,张婉珍高高兴兴的去喊人去了。
“爸,你回来了。哇,面条!”
望着妻子离去的背影,杨三郎一脸微笑开始和面。这时一个半大的小子揉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发现杨三郎正在做面条,精神一震,立马精神抖擞的围了过来。
“啊!”
等了许久,见面条出锅了,杨三宝立刻把手伸进了碗里,准备拿根面条吃,结果被他老子杨三郎一个巴掌把手打到了一边。
“去把蓝儿他们喊起来,去把手洗干净,等胖婶子他们来了,就可以吃了。放心,今天做了很多,足够你们几个小家伙糟践的。”
杨三郎发现,现在的这种日子才叫过日子,以前的那种没吃没喝要饿死人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杨三郎真的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三郎,回来啦!”
面条起锅。杨三郎正想让杨三宝去看看他妈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一个憨厚的声音在杨三郎身后响了起来。
“大杨叔,胖婶子,你们来了。别客气,大家都坐,先把手洗了,面条马上就好。”杨三郎赶紧将最后几根野草放进锅里烫了一下,然后放进了面碗里。
“大家都吃,别客气,不够还有!!”
张婉珍笑着帮丈夫将做好的面条端给了胖婶子他们,然后是几个小家伙,最后自己也端了一个大碗坐在门沿上吃了起来。
“婉珍,吃完了我出去一下,可能要明天或者后天才会回来。”杨三郎端着一碗面,坐在媳妇旁边,没有急着吃面,望着吃的香甜的孩子们,杨三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怎么刚回来就要走?”
张婉珍把嘴里的面吞进肚子里,眉头微皱,问道。
“我只是去乡堡报个名。你把家里收拾一下,捡些要紧的东西拿着就好了。等我回来了,咱们一家就搬到咱荒营旁边的家属区去,为了孩子们以后不再过咱们之前过的苦日子,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这条命就是少爷的了。”
杨三郎说完猛地刨了一大口面,他也饿了。
“相公,那咱家的地和房子咋办?地不管了?房子卖了?”
张婉珍又问道。
“等咱们离开了以后,咱家负责的田土都给胖婶子他们种,咱家的屋子也送给胖婶子他们家就好了。”
下定决心一辈子跟着少爷走,杨三郎发现他一下子变的轻松了,对这些不多的财物也不再那么看重了。
“三郎,你们这是要搬走了?”胖婶子把一口面条咽下去,有些为难地问道。胖婶子家的壮劳力也不多,如果同时种两家的地,农忙的时候会照顾不过来的。
“是啊,胖婶子。”
“你别为难,这个给你,少爷说了,我家租种的地收租的时候,只收收成的十分之一,其余的都可以自己留着。”
杨三郎笑着把林季然叫人统一开具的减税证明递给了胖婶子。
“这么好,三郎真是出息了!”
听说只收收成的十分之一,胖婶子立刻感激的望了一眼杨三郎,在身上胡乱地擦了擦手,这才将减税证明郑重地收了起来。只收收成十分之一的地租,农忙的时候胖婶子家都可以奢侈的出粮食请人帮忙收粮食了,这就不是负担了。
杨三郎这是在给胖婶子他们家送粮食啊!
“胖婶子你不用这么小心,少爷说了,证明掉了、坏了都是可以补办的。”
杨三郎笑了笑,望着天边发起了呆。
“我相公,真帅!”
张婉珍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她发现丈夫出去几个月之后,变的不一样了,变的有文化了,而且变的更的讲究了。
“吃饭呢!”
张有三回家和家里人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早饭,一空下来就感觉以前过着挺好的家现在这里不是、那里不是,张有三自己动手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下,看着焕然一新的家,张有三总算感觉舒坦了,可是总是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听见媳妇笑着说自己变讲究了,张有三楞了一下,一下子明白少了什么,突然觉得或许一家人一起去家属区居住挺好的。
张有三的记性不太好,关于家属区的事情他只记住了一个大概,于是张有三想了想就跑来了杨三郎家,准备找曲长杨三郎问一问关于带着家属去家属区居住的事情。
“张大麻子,吃了没?有啥事吗?”
听到张大麻子的声音,杨三郎收回目光,笑着问道。在这个年月没有别人的邀请、在别人家吃饭的时候去别人家是非常不礼貌的一件事,不过对于荒营的士兵而言这却已经不是个问题了,因为他们已经不差这几顿饭的救命粮了。
“吃了,吃了。三郎,我就来问问关于带着家属去家属区居住的事情。”
张有三笑着摆了摆手,先和胖婶子他们打了个招呼,才把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农村一个村的人,都是沾亲带故的,都认识。
“你也准备去家属区?”
杨三郎笑了,反问道。
“你也要去?”
张有三也笑了,如释重负。
“麻子,真太好了,你家翠娘也去,正好和婉珍也能互相做个伴。你赶紧回去交代一下,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跟我一起出发,去乡堡登记,登记了少爷才好给各家各户安排房子和地。”
杨三郎走到张有三身边,对着张有三的胸口轻轻锤了一拳,两人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希望。
“好嘞,还有地拿啊,真太好了!”
听杨三郎一说,张有三心里有底了,赶紧回去嘱咐了几句就又来到了杨三郎家。
“走吧,早去早回。”
等张有三跑到杨三郎家的时候,杨三郎他们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他们一个村的那几个荒营的士兵都来了,大家都决定了搬家:带着一家人去家属区居住。
“喏!”
在张婉珍他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杨三郎一行人很自然的排成了一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离开了。
“早去早回!”
三个月的时间不长,但足以让人养成一种习惯,已经习惯了那种干净、整洁、整齐的生活,再让他们回到他们以前的生活,已经很难了,而且或许有些盲目自信,可是荒营的士兵和将领却又都是实实在在地信任、相信。
荒营的兵将都对他们的少爷林季然充满了信心,对他们的少爷林季然的话深信不疑。这一次放假回家的荒营士兵除了极个别的因为特殊情况无法再回荒营哭着给林季然磕头告罪,绝大多数的荒营士兵都选择了带着一家人去林季然口中的荒营的家属区生活。
“三郎曲长,登记去?”
“是啊!”
一路上,不断有人加入,杨三郎他们的队伍也变的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