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上,一辆朱班轮、黑色车盖的马车在缓缓朝着未央宫行驶而去。看着这是两匹马在拉扯,大家自然也都能明白马车上的肯定是一位列侯了。
四名骑着骏马的护卫手持长戟、腰悬长剑,他们护卫在马车前后。
养病一个多月,霍嬗自认为现在身子不再发虚了,他也接受了现实。这时候,他也应该去见一见‘汉武帝’了。不过真要说起来,现在可不能称刘彻是‘汉武帝’,毕竟刘彻还没有驾崩,自然也不能称他的谥号了。
在霍嬗递出宫符的时候,守着皇宫宫门的将领立刻勘验宫符,然后自然是放行。
看到霍嬗下了马车,春陀立刻说道,“君侯,陛下有旨,君侯可乘肩舆。”
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面色黯淡,也有些销瘦,不过霍嬗还是说道,“寺人,某乃大汉冠军侯,他日必要奉旨征伐四方。乘舆?”
乘肩舆,其实也算得上是轿子的一种。
看着眼前这个稍显固执的少年,春陀一瞬间有那么一些恍惚了。
十多年前,有一个少年英武、锐气,有着年少轻狂、雄姿勃发,甚至有那么一些飞扬跋扈、骄纵。但是那又如何,那个喜欢在长安策马驰骋的少年,就是大汉的冠军侯!
霍嬗看了一眼春陀,不屑说道,“本侯若非大病一场,今日哪会乘坐安车?!”
安车,也就是可以坐的马车。
二十年前的那个少年的身影,与眼前这个少年重合了。也对,这个少年就是当年那个无双战神的子嗣。
同样都是皇帝教养,同样是被皇帝寄予厚望。
虽然步子还有点虚浮,但是霍嬗还是慢慢的朝着前殿走去。
至于春陀低着头跟在霍嬗的身后,而侍立在皇宫里的卫士们,基本上也都是低着头。或者,是小心、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少年。
这些侍卫,基本上都是良家子,或者是勋贵之后。这些人,无比是期待着能够在先冠军侯帐下效力、建功立业。
在宣室殿的刘彻有些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猛然间,刘彻说道,“李广利,去看看朕的冠军侯到哪了?”
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立刻领命,“唯。”
这就是李广利,两年前他的哥哥李延年为刘彻所用。但是这一位可不认命,他想要往上爬。
虽说出身出自倡门,原本因犯法而受到腐刑,负责饲养宫中的狗。但是因为擅长音律,这也就被刘彻看在了眼里。
最重要的是李延年献歌《佳人曲》,这也使得刘彻对于那个‘“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的美人充满好奇。
这就是李延年的妹妹李夫人,因为刘彻的宠爱,李延年的地位得到了提升。而李广利也因此入宫,随侍在刘彻身边。
就在李广利出殿的时候,霍嬗缓缓的朝着宣室殿走去。
当他看到那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霍嬗不动声色,他自然也知道李广利是谁。
刘彻是‘专一’的,当他宠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就会‘一直宠爱’。而且在这段时间里,宠妃的家人、亲戚,基本上也都可以一飞冲天。
说起来的话卫青、霍去病是这样,现在的李广利也是这样。
只是刘彻也是一个薄情的人,金屋藏娇的陈阿娇也好,或者是为刘彻生下太子的卫子夫也罢。或者是现在的李夫人,其实都是一样。
刘彻好色,某个时间段会宠爱一个女人,但是刘彻骨子里最在乎的还是他的皇权。
唯独能够和皇权比肩的,那就是刘彻对于长生、成仙的追求了。要是有机会成仙,妻子、儿女对于他来说,就像鞋子一般可以轻松的扔掉。
虽说自家妹妹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了,只是李广利在窃喜的时候也很理智。别看眼前这个少年刚刚十一岁,但是李广利可不敢在这个少年面前‘耀武扬威’。
“君候。”李广利作揖,很是客气的打招呼。
霍嬗冷哼一声,根本不打算搭理。
他的姨母可是当朝皇后,如今李夫人受宠,卫子夫的地位受到了影响。
其实很多人也都清楚,虽说卫子夫看起来是不再受宠了。但是她的儿子是太子,她的兄弟是卫青,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她的地位。
对于霍嬗的横眉立眼,李广利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深情,他是真的不敢。
一个小太监快步朝着宣室殿走去,恭敬说道,“陛下,冠军侯在殿外求见。”
“宣!”刘彻大喜过望,早就迫不及待了,“快点宣!”
霍嬗扶着门框,脸色苍白的他努力的抬起脚想要迈过门槛。
刘彻大怒,吼道,“混账,你们瞎了眼?!”
霍嬗扶着门框,声音坚定,“陛下,是臣不许旁人搀扶。臣是陛下的冠军侯,以后是要替陛下横扫四方的。若是这点事情都需人扶,臣还如何带兵!”
刘彻快步走过来,埋怨着说道,“你是这般性子,去病儿也是这德行,你们啊!”
被刘彻搀扶着进入宣室殿,霍嬗慢慢跪下,“臣霍嬗拜见皇帝陛下!臣抱恙,劳陛下挂心。”
刘彻扶起来霍嬗,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你啊,这大病初愈的,在府上养着就是。真的好起来了再到宫里来,朕不会怪你。”
“这些时日劳陛下关心,臣还是觉得该自个来向陛下谢恩。”霍嬗喘着粗气,说道,“陛下,臣可是冠军侯,是陛下近臣。臣还想让陛下亲授孙子、吴起的兵法。”
刘彻哈哈大笑,心情是真的好,“好!就这话,比你阿翁强!朕当年想要亲授去病兵法,他说什么‘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这混账!”
霍嬗这时候也说道,“陛下,阿翁说的也在理。虽说臣也是要学兵法,只是看谋略打仗......”
“他是个大混账,你是个小混账,还真的是一对混账父子。”刘彻心情很好,笑骂说道,“你阿翁的功绩,想来你也知道。那朕就等着,等着你建功立业。”
霍嬗这个时候就说道,“蒙陛下垂青,阿翁十七岁任剽姚校尉。臣觉得,臣十六岁就能带兵。”
“好志气!”刘彻哈哈大笑,更加开心了,“不愧是朕的冠军侯,不愧是去病的儿子!朕等着,等你十六了,莫说一个校尉了,你要是有能耐,将军也给你!”
当年的霍去病是刘彻亲自培养、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对霍去病的宠信,似乎超过了所有的大臣。这其中固然不乏裙带关系和私人感情的因素,但是这里头更多的还是因为霍去病的能力和志气,让刘彻看到了年轻人的锐气、英武。
有些时候刘彻甚至在想,如果他不是皇帝,就该是年轻的霍去病的样子。
霍嬗这时候也说道,“陛下,臣这一次入宫,还是想着请陛下收回冠军侯府。臣以后该是将军,岂能沉溺于富贵豪华?!若是陛下允准,请陛下允准臣于上林苑......”
刘彻愣了一下,随即笑骂起来,“朕可不上当,朕看你就是想要去上林苑射猎。就给朕在侯府住着,你现在还小,不在跟前朕也不放心。朕还要授你兵法,你去了上林苑如何研习?”
霍嬗急了,说道,“陛下......”
“去椒房吧,这些时日皇后也颇为挂念。”刘彻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去见见你姨母,她也好安心。太子也在那边,去和他们说说话。”
霍嬗看起来是没办法继续说些事情了,现在的霍嬗在一些人眼里也就是一个孩子。他看似是身份贵重,只是很多人也可以管着他。
还是去拜见卫子夫和刘据吧,这也是臣子的本分。更何况这两位,也是霍嬗的亲戚,是霍去病当年力保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