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蔡府的大门,陈言和周谯向蔡克告退以后,缓缓朝着西园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
陈言虽然得到了蔡邕亲自的赐字,但是蔡邕所说的话,也像一块石头一样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抬头望了望天空,陈言不禁有些出神,暗自在心里面忖道:“蔡邕言谈之间并不像是在说谎,曹孟德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难不成,十常侍这边当真已经有了曹操的奸细。”
想了想,陈言又是会心一笑,自嘲地摇了摇头。
士族和宦官的纠纷,在汉代由来已久。历经百年,互相在对方一边安插几个奸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曹操的祖父曹腾本身就是一个太监,若是论起来,权势不知道比现在的十常侍还要大上多少,张让一干人见到曹腾,都得跪下叫声祖宗。
而且,自己具体的任务只有十常侍和那个姓李的内侍小太监知道,曹操所知大概也不过就是自己会参与到这场纷争中来而已。
自己如果是因为这个烦心,倒也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不过,让陈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曹操这么关心和重视自己的原因。
前番初到洛阳的时候,他和曹操不过仅仅是有一面之缘,之后曹操就亲自来游说自己选择阵营,而现在,更是请出了蔡邕来劝自己。
曹操这么大费周折,目的何在。
自己不过只是一枚毫不起眼的棋子罢了,无论站队到士族还是宦官一边,都丝毫不会影响大局。
陈言心里面憋着事情,自然是愁眉不展。而周谯也是一样,双眉紧蹙,一路上都在思索着蔡邕言下的深意。
直到走到西园大门口的时候,周谯才拉住正低着头,一步一步往里跩的陈言,低声说道:“主公,蔡公当世大儒,忠君爱国的思想在他心里面根深蒂固。所以对于存续大汉,他的意愿只会比别人更强烈,刚刚他能说出那些话,必定是有什么东西深深地冲击到了他心里面的那份信念,蔡公不对劲!”
陈言点了点头,周谯所说的这个问题恐怕和曹操同样是脱不了干系。
他和周谯关注的侧重点虽然不同,但是陈言有预感,它们有着同一个答案。
“公伯,我也觉得奇怪。不过现如今,凭我们的力量,恐怕还难以触及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洛阳城里面危机四伏,为今之计,我们只有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谯微微颔首,脸上顿时也露出了难堪的神色,说道:“出发之前没有料到洛阳已经是这般风云诡谲,暗潮涌动,导致主公如今如此被动,是我之过。”
陈言大笑,拍了拍周谯的肩头,说道:“公伯说的是哪里话,天下大势瞬息万变,个人就像是漂浮在天地之间的一粒尘埃。在我们的实力还没有真正强大起来之前,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顺应时势,见招拆招罢了。”
说完,陈言也不给周谯再次开口的机会,拉起周谯就往西园里面走去。
等到陈言和周谯回到西园里驻地的时候,正伸长了脖子站在营地门口等候的潘璋和樊大牛二人赶紧迎了出来。
“主公,你可回来了。那个小太监一大早就来咱们这了,见主公不在营帐里面,一直嚷嚷着有要事要和主公商议。”
潘璋率先开口,憋着一口气说完一串连珠炮似的话,差点没把自己给背过去。
潘璋说完,樊大牛赶紧接着话茬:“是啊,那小太监怕是平日里面作威作福惯了。俺们说主公你有事和公伯先生出去了,不在营地里面。那小太监生生是要我们派人赶紧把主公你找回来,到最后甚至说要自己带人出去找。”
陈言听完,心里面暗道一声不好,和周谯相视一眼。
之前在醉仙居的时候,张让就说了要让小太监来做自己的监军。陈言也明白,这实际上就是监视自己。
看样子,第一天到岗就没有履行好职责,让小太监很不高兴啊。
陈言摆了摆手,说道:“无妨,他此刻可还在我帐中?”
潘璋,樊大牛急忙回道:“还在。”
陈言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招呼起身边三人就往营地里面走去。走到自己的营帐前,缓缓掀开了帐帘,抬头瞥了一眼正端坐在上首位置上的小太监以后走了进去。
小太监看见陈言进来,也是急忙起身,一脸怒气地朝陈言走了过去。
“陈将军去何处了?如今洛阳城里面不太平,陈将军身为西园禁军的高级将领,还是少出去为好,免得让人说了闲话。”
小太监显然对陈言擅自离开西园的行为很不满,每句话里面都带着刺,明着暗着地阴阳怪气。
陈言当然是全当作没有听见,略微对小太监躬了躬身,说道:“李内侍,张公让你来我营地里面是来监军的。我大汉平日里多有宦官监军的先例,监军应该做什么问什么,不该做什么问什么,想怕你是知道的吧。”
说完,陈言一手荡开面前的小太监,迈开步子往上首走去,自顾自地盘腿坐下。
陈言把刚刚小太监喝的杯盏一把丢出数丈远,然后重新从案桌上拿起一个干净的杯盏,倒上了一杯清茶,小小地抿上了一小口。
然后目光冷峻,语调淡漠地说道:“还有,按照我大汉军法来说,监军地位应低于所部将领,所以这大帐上首的座位,李内侍还是不要坐得好。”
说着,陈言又端起茶盏喝上了一口,慢慢放下,阴笑道:“否则僭越了的话,我倒是无所谓,但只怕我手底下的那帮兄弟们不高兴。万一冲动之下对内侍你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咱们脸上都挂不住。”
陈言的话,顿时让小太监后背一凉,一阵阵酥麻感慢慢从他的脖颈处蔓延上来,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小太监没有料到陈言居然敢反驳自己,言语之间还如此放肆。
微微吞咽了一口口水以后,小太监举起他那气得发抖的右手指向陈言,操着他那尖细刺耳的公鸭嗓大喝道:“陈言你,你居然敢如此对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