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何进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在转身往武官行列里面瞥了一眼过后,再次开口说道:“除此之外,还请太后罢黜骠骑将军董重的职务,以此安抚民心,昭告天下。”
“这,大将军今日是怎么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知道啊,今日好生奇怪。”
何进说完以后,文武百官尽皆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何进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作出这样的要求。
虽然说刘宏的驾崩让董氏这支外戚的实力大减,但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董氏在刘宏一朝积攒下来的底蕴不浅,虽然不能与何氏相提并论,但也十分强大。
更何况,此时十常侍还在彼侧,这些宦官一直把何进视作是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何进暴露出什么破绽,他们一定会抓住机会,像饿虎扑食一样地把何进撕成碎片,从而重新掌握大权。
所以,在百官看来,何进现在对抗太皇太后董氏,以及还在朝中任职骠骑将军,掌握着一定兵权的董重,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但何进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这些,他也没有搭理四下里响起的窃窃私语之声,而是慢慢把笏板抄在了腋下以后,朝着何太后和刘辩再次施礼,缓缓退回了臣子的行列之中。
只不过,当他往回走的时候,目光在一瞬间和董重对上了。
董重的一双眼睛睁得浑圆,凌厉的眼神就像是刀片一样,凶狠地剜在何进的身上,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像是要活吞了何进。
面对董重此时的凶相,何进倒是全然无感,轻轻地挑了挑眉,施以董重一个轻蔑而又怜悯的眼神之后,何进站稳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面,再一次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养神。
看着何进的背影,董重捏紧了手里面的笏板,脸上的肌肉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何进和何太后沆瀣一气,现如今二人所说的话简直与圣旨无异,何进这个时候参奏董家,万不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意思。
一双虎目注视着幔帐后面的何太后,董重手上的青筋开始慢慢暴起,一对牙花子嘬得直响,心里面暗自道:“伯母早和何氏这个恶妇有所矛盾,看来,何氏这是要公报私仇,想要彻底搞垮我董家啊!”
想到这,董重眼神里的火焰渐渐熄灭,目光也慢慢移到了龙椅之上的刘辩身上。
他虽然知道这个不过十几岁出头的皇帝只不过是何氏二人的傀儡罢了。
但是万一......万一他顾及皇祖母的往日恩情,可以出言向何太后求情呢。
董重来不及顾虑许多,跌跌撞撞地从人群当中跑出来,直接扑倒在了地上。甚至一个踉跄之间,头上的冠冕没有戴稳而滚落到了一边,样子显得狼狈不堪。
“不!陛下,何进这贼厮一派胡言,万万不可信啊!”
刘辩看着眼下已经全然失态的董重,心里不禁有些动容,虽然年幼,但刘辩也清楚这是自己母亲和舅舅所设下的阳谋,他们想置自己祖母一族于死地。
刘辩转过身来想说情,可是才刚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何太后阴冷的眼神憋了回去。
无奈之下,刘辩只好暗自摇了摇头,不再搭理殿下的董重。
与此同时,何太后发话了。
“董重,放肆!这可是朝堂之上,你竟然敢蔑称当朝大将军,如此失礼成何体统!”
何太后已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喝一声:“殿外禁卫何在?”
说完,只见几个全副武装,手持大棒的卫士从殿外走了进来,单膝跪倒在地,回道:“我等在。”
何太后一抬素手,语气冰冷而又不失威严,指着伏在地上的董重说道:“赐骠骑将军董重,殿杖二十!”
“啊!”此话一出,又引得文武百官开始面面相觑。
“谨遵太后懿旨。”
“骠骑将军,对不住了。”禁卫们把董重彻底按倒在地,紧接着一根大棒高高挥起,然后重重地落在了董重的臀背处。
大棒一次次地抬高,然后又一次次地落下,满朝的文武手心里不禁都为董重捏了一把汗。
他们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动用殿杖这样的刑罚是在什么时候了,现在,他们只能看见董重的衣衫已经逐渐被汗水和血水浸湿,臀背处慢慢变成一片刺眼的殷红。
时间很快过去,随着最后一杖的结束,禁卫们把大棒收回,朝着何太后拱手禀报道:“太后,殿杖完毕。”
何太后微微颔首,开始呼唤起董重:“董重,董重?”
连续呼喊了几声,董重全然没有反应,何太后眉头微蹙。
见状,一个禁卫赶忙蹲下身察看,这才发现董重早已昏死过去。
禁卫缓缓旋开了自己腰间别着的水壶,然后在掐着董重人中的同时,猛地把一壶清水泼在了董重的脸上。
冰凉的清水刺激着麻木的面部,董重很快就惊醒过来。
看到董重醒来,何太后再次问道:“董重,二十殿杖算是给你一点小小的警告。现在哀家问你,刚刚大将军所参之事,可当真?”
此时的董重虚弱不堪,整个人完全就好像是吊着一口气的状态。
轻咳两声之后吐出一口淤血,董重轻佻地回道:“真又如何,不真又如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有的事情还不就是凭你一张嘴说罢了。”
何太后盯着董重,不发一语,朝着殿下的何进使上一个眼色。
何进见状,目光渐渐扫过了站在另一边的文臣序列,很快的功夫,相继有人出班启奏。
“臣附议大将军,据臣所知,太皇太后确有勾连宦官与地方,搜刮民财之举。只是碍于往日董氏权势,臣不敢参奏,如今大将军秉公直言,倒叫微臣心中惭愧。”
“臣亦附议,按照汉家礼法,藩国王室确实不得长久居于京城之中。还请陛下和太后降旨,将太皇太后迁回封国居住。”
耳边不断有支持何进的声音响起,董重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向他们。
这些说话的人,竟都是当朝的三公。
露出一个苦笑,董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道:“果然,墙倒众人推啊!何氏,何进,有你们在,大汉国祚不久矣!”
说完,只见董重身体一硬,再次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