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士卒们山呼结束之后,也就到了集体围观孔定受杖刑的时候了。
营门口,一阵微风拂过,吹得旌旗呼呼作响。陈言已然换上了军中禆将军的戎装,头顶镔铁盔上的一缕红缨也在风中凌乱。
此时的孔定已经被执行军法的士卒们绑在了一根木桩上,浑身赤条条的,在风中不禁显得有些滑稽。
看到众人朝着自己这边围拢过来,孔定身为圣人之后,难免觉得有些羞愧难当,涨红了脸冲着陈言大骂道:“贼匹夫,你罔顾我圣人之后的身份,居然敢如此冒犯羞辱于我。你等着,我定要食你肉,寝你皮!”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陈言,即使是在前面隔着有好几个人的情况下,也仍然能够感受到孔定那股冲天的怨气。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陈言微微一笑,朝着孔定嘲讽似的努了努嘴,回道:“孔校尉,我还是那句话。你且先受好这一百杖责,事后如何,俱随君便。”
说完,陈言便挥了挥手,示意几个执法士卒可以开始了。
“嘭,嘭!”
胳膊般粗的黑木长棒一次次高高抬起又落下,随着声声闷响,直把孔定的背部喝臀部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模糊。
而孔定本人一开始也是惨叫连连,但没过多久也就渐渐晕死过去,没了声响。
闹剧收场,风波渐平,陈言在西园军里面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现在太阳已经西斜,再想出城多半是来不及了。所以无奈之下,陈言只好决定把领兵离开洛阳的事情留到明天。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今天所要做的事情就结束了。
周谯,营中的军法官。
陈言作为一个后世的文科生,天生就有一种看人看事的敏锐感。而现在,他的这一感官告诉他,周谯是个可用之才。
所以对孔定的刑罚还没有结束,陈言便扭头转身,唤上了周谯一起离开了营门,直往军营大帐的方向而去。
因为陈言这个禆将来得实在是过于突然,营中也没有事先给他准备好自己的军帐,所以两人只好先进了孔定的营帐。
进得营帐里面来,陈言先走到上首自行跪坐了下去,然后摆了摆衣袖示意周谯也坐下。
见状,周谯不慌不忙地坐在了侧位,然后对着陈言拱手施礼,婉婉一句:“将军,不知您找我有何事。”
陈言不忙着回答,而是在这一时刻开始上下仔细打量起了周谯。
不看不知道,身为军中法官的周谯,一身所穿的居然是儒袍,而且蓬乱的头发之中似乎还绑着一条蓝色纶巾,样子完完全全不像是一个寻常的军职人员。
果然不是一般人啊!陈言的心里暗自忖道。
“公伯,刚刚情急,还没能够好好相识。不若你再好好介绍一下自己?”
陈言一脸笑容地看着周谯。
周谯闻话,神色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再次对着陈言施礼,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周谯周公伯,原名周乔,兖州东郡濮阳县人。他自说是西汉初年名臣汲黯的后代,因为家有世仇,所以早在数代人之前就改姓了周。
他虽然没有能够荫祖上庇而做上官,但却也从小熟读诗书,博采各家众长,颇有名士风范。
可是,汉朝的寒门士子想要崛起实在是太难了。周谯无权无势,即使他再有何本事,州郡不举他孝廉和茂才,他也无法在仕途上得以有所成就啊。
而且,周谯家中本来是过得还算是富裕。可奈何家族到了他父辈的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了当地郡望的地位,再加之他的父亲对于钱财挥霍无度,喜好赌博,把仅剩的家产都全部消耗一空。就这样,周家在周谯父亲的手上没过多少年,便变得家徒四壁了。
无奈之下,他们全家只好从郡城之中迁到了祖籍的山村里生活。
而在周谯十七岁那年,因为本村和邻村争夺水源,他聚众斗殴不慎失手打死了一个邻村人,受到官府的通缉,所以改名周谯来逃亡。
他的逃亡生活一直持续到黄巾之乱。兖州作为在这场动乱里面比较严重的州,面对如潮水般的黄巾军,当地官员只好采用赦免罪犯的方式来扩充军队守卫城池。因为这样,周谯得到了消息才又重新返回了村子。
周谯从小就有恢复祖上荣光的志向,他虽然性格豪迈,好义侠之气,但是也明白匹夫之勇只能杀一人,运筹帷幄才可决胜千里的道理。所以周谯从小就饱读诗书,遍览兵法。
周母见儿子如此用心读书,心中也不免感动。所以在朝廷征发西园军的时候,东拼西凑了不少钱,再辅以自己名臣之后的名分,才把周谯送进了西园参军。
但是周谯的身体素质确实不算好,就连平常的操练也不能好好完成。所以最后无奈之下,懂得不少军法的周谯被送到了这里担任军法官。
听完了周谯的自白,陈言表示自己很满意!
有义侠之气节风范,又有睿智的头脑。这不就是自己最喜欢的谋士类型嘛,说不得周谯能够在出谋划策这一方面帮到自己呢!
但是想归想,周谯是不是真的值得托付,陈言也不敢确定。
想到这,陈言不禁开口道:“公伯,如今我部已经接到了上军校尉蹇公的命令离开洛阳。你看这是为什么?”
陈言拉起了周谯的手,说话的时候用眼睛不时地打探着周谯的反应。周谯能不能看出蹇硕的意图,是陈言给他的第一道题。
陈言的意思,周谯哪里会不懂。他不由地感到有些感动起来,他虽出生名门,但家族早已破落,自己毕生理想就是能够恢复祖上荣光,但是进入西园以来却一直都在蹉跎时光,着实令他懊恼。
而现在,貌似是有机会一展胸中宏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