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后完全没有理会何进的怒火,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嘴角微咧,甚至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蔑笑,然后说道:“撤换宦官?哼,兄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实话告诉你吧,十常侍他们都是我门下的忠犬爪牙,是我用来掌控朝政的鹰犬,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和那帮党贼士人一起加害他们的。”
“你!你懂些什么,一介妇人难道还想一直觊觎着国之重器不成?果然,大事难与妇人为之!”
看着何太后一幅趾高气昂的样子,何进气得直发抖,脸上写满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何太后显然不介意何进的说辞,嗤笑一声之后说道:“兄长为何作出这番清高的模样,现如今难道不是你在掌控着整个大汉的权柄吗,怎么又成了我这个妇人觊觎了呢。”
说着,何太后把目光慢慢转向到了舞阳君和何苗的身上,继续笑着说道:“再者说了,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母亲和苗兄长也是这么想的,不信你问他们。”
一旁的何苗见状,忙走到何进的跟前,率先开口道:“是啊,兄长。我等和十常侍一样,都是受恩于先帝才有了现在这般的身份。我们和他们身为先帝宠臣,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如今何苦同室操戈,便宜了那帮贼士人。”
说着,何苗拍了拍何进的肩头,短叹一声之后继续说道:“更何况,当初妹妹入宫以后不过只是一个美人的位份,若不是宦官相助,日日在先帝面前念叨着妹妹,她怎能坐得到今日太后的位置上,而你我又哪能够享受到今日这般睥睨朝野的尊贵。”
看着何苗一脸对宦官感恩戴德的样子,何进不禁怒火中烧,一把推开了何苗,满脸鄙夷地呵斥道:“我看十常侍不是忠犬,你们才是!”
一旁的舞阳君脸色一沉,开始斥责起了何进:“进儿!做人不能忘本,现如今十常侍危急,士人对他们虎视眈眈。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若完,士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这些外戚。无论从仁义还是自保来说,我们现在都应该和他们站在一边才是。”
“够了!”不待舞阳君说完,何进甩了甩衣袖,暴怒地大吼一声。
“你们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十常侍之间那些个腌臜勾当吗?州郡之内草菅人命,强征百姓土地,朝堂之上暗自勾结,以权谋私来卖官鬻爵。现在来和我谈仁义,你们也好意思说出口!”
说着,何进一脚踹翻了地上的案桌,一时之间,案桌上的酒壶碎落在地,酒水撒了一地,瓜果也滚得到处都是。
整张脸涨得通红,何进脖子上面的经络全部都高高地暴起,两只手死死地握紧成拳头状,指甲深深地嵌入到了皮肉之中,泛出了点点红腥。
“放肆,进儿!”
“兄长,你怎么能如此说话。”
舞阳君和何苗显然对何进的话很不受用,脸上的表情阴沉沉的,开始了对何进的声讨。
而何进看着面前的这几个至亲,心中一酸,不禁虎目含泪。
为何他们都不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呢?
这些年来,无论是在地方为官还是在朝堂之上任职,何进都见过了太多非人的事情。
起初的时候,他还对一生抱负有着些许的念想,可是随着岁月的流失,如今已然年过半百的他,早已没了少年时的意气,一心只想着如何在这个动荡的时代里保全自己和家人。
而当黄巾之乱之中,当他看见那一个个暴民眼中的恨意的时候,他更是清楚大汉已经是到了日薄西山,国运将尽的时候。
别看他现在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何进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能够力挽狂澜,扶将倾之大厦的天命之子。
之所以现在他还一直致力于朝堂,不过就是为了能够在日后不可避免的动乱之中,可以能够有着更为雄厚的资本来更好的保存何氏一族罢了。
但是,似乎,自己的这些亲人都不能明白自己的衷心......
刚刚的怒吼已经耗尽了何进最后的气力,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眼前这些人的想法。
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任凭泪水浸润了整个眼睑之后,何进叹息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宦官是太后和陛下身边最为亲近的人,文武百官的奏章和陛下的诏命都是经他们的手来回传递。现如今他们暗藏祸心,奸佞狡诈,如果不彻底除掉的话,日后必成大患。除此之外,天下士族之力,自大汉开国以来积蓄了数百年之久,就算一时之内宦官能够在和他们的争锋上占据上风,也终究难逃一败,和宦官沆瀣一气,实乃取死之道。我言尽于此,还请太后思虑一二。”
说着,何进朝着何氏躬身施上一礼,然后不再理会三人,慢慢转身朝着楼阁下面走去。
“兄长,董氏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苗兄长他会处理。”
身后传来了何氏那冰冷的声音,何进微微停住了脚步,怔了怔,然后幽幽地说道:“且随你便。”
说完,继续往楼下走去。
袁绍和曹操一直在楼阁下面守候着,期间也隐约听到了一些从楼上传来的争执声,看到何进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从上面走下来,二人相视一眼,心里面自然已经是暗自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赶忙迎上何进,袁绍的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问道:“大将军,太后意下如何?”
何进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见到何进这幅表情,袁绍不禁气得直跺脚,骂道:“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番误我大事!”
袁绍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曹操赶紧捂住了他的嘴,低声说道:“深宫之内,本初噤声!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袁绍自知现在生气也解决不了事情,暗自叹了口气之后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去大将军府上再说。”
说完,三人开始慢慢往宫外走去,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