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过后,鸡鸣声渐渐从洛阳的四面八方传出,天空也慢慢泛起了鱼肚白。
一阵阵微风吹过,皇宫的大门缓缓打开,赶着上早朝的官员们赶紧从门外涌入到了皇宫之中。
这些官员们脚下生风,步子迈得极快,一双双官靴踏在砖石地上,发出了一阵阵厚实的响声。
这些声音,正式唤醒了洛阳的一天。
洛阳春天的早晨,总是让人感到很舒服,天气就好像是有人在把控着一样,时刻给人以清凉舒爽之余又不失温暖和煦的感觉。
在这么好的天气之下,走在皇宫里面的大道上的官员们三两成群,每个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心情都很不错。
而何进则与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宫门口进来以后,何进就慢悠悠地缀在众人的身后,双手松垮垮地垂放在身前,身体紧靠着宫墙,有气无力地拖拽着双脚往前挪动。
慢慢往朝会的大殿走去,太阳也逐渐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一束和煦而温暖的阳光顺着宫檐透下来,直直地照在何进的脸上。
何进眯起眼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之后无精打采地抬起了头,空洞无神的眼睛微微往上瞥了瞥,看着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喃喃着骂了一句:“这狗屁天气!”
有的官员晚到,一个个从何进的身边经过,一边朝前小跑着一边匆匆向何进施礼问好。
面对这些人的问好,何进嘴也懒得张,只是不断地点头示意。
直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大将军,怎么这么没有精神,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还不快些走,可是有什么事?”
说话的人正是袁绍,何进慢慢抬头,只见袁绍一身官服,双目炯炯有神,正咧着一嘴的大白牙朝自己甩过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原来是本初啊,我昨日夜里没睡好,怕是感了风寒,早上起来身上有些困乏,所以才走得慢了些,不打紧的。”
何进慢慢把眼皮垂低,有气无力地回话。
袁绍说道:“大将军,还是身体要紧,实在不行的话就回府歇息吧,一会儿我和陛下说明就是。”
说着,袁绍上前几步,走到何进跟前,笑着低声补充道:“大将军,谋诛宦官也不急于这一天两天,你的身体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袁绍一幅假仁假义关心自己的样子,何进心里面说不出的有多厌恶,摆了摆手以后说道:“无妨,今日何太后临朝听政,我有事情要奏。”
说完,何进也不再搭理袁绍,甩开步子慢慢往前走去。
袁绍看了看何进踉跄的背影,也不再说什么,冷笑一身以后跟了上去。
何进和袁绍本来就走得是最慢的,等他们俩一前一后走进大殿以后,早朝的官员们也就到齐了。
今天的殿前当值太监正是张让,只见张让站在端坐在龙椅上的刘辩侧下方,双手环抱着一柄浮尘。
等到何进和袁绍进了大殿,张让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殿前的官员们以后,转身朝着龙椅另一边的何太后躬了躬身,禀报道:“太后,官员们已经到齐了。”
何太后微微颔首,也不说话,一双玉手慢慢抬起,向张让示意开始朝会。
张让领会意思,再次朝何太后躬身施礼,然后转过身来看向殿下群臣,一摆手中的浮尘,朗声道:“早朝开始,诸卿有本启奏。”
按照惯例,在张让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到了群臣在朝上各抒己见,表达自己政见的时候了。
但是现在何进当权,朝堂之上何进没有说话,其他人也就不敢发言。
所以,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何进,整个大殿之上一片寂静。
身为大将军的何进自然是站在了武官序列的最前端,此时的他正双手抄在衣袖里面,微微躬着身子闭目养神。
朝会第一人,无他便无人敢出声发言。
确实,这段时间以来何进享受到了人生当中的最大荣耀。
但今天不一样,他没有和往常一样觉得这是一份荣光,而是恨不得自己能够躲在众人身后一言不发。
此刻感受着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何进竟然有些不自在。
微微咳嗽两声以后,何进慢慢把手从衣袖里面拿出来,甩开步子往前几步。
在先后对着刘辩和何太后施礼过后,说道:“臣大将军何进,有本启奏。”
何太后端坐在青丝幔帐后面,慢慢开口:“大将军有何事,说便是。”
何进强打起精神,两道浓眉一蹙,举起手中笏板朗声道:“臣参奏太皇太后董氏养宦自重,勾结地方州郡搜刮民脂民膏,殃祸百姓。”
何进此话不可谓分量不重,一时间内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些人甚至躲在角落里面笑了起来,就连袁绍和曹操也在短时间内感到有些诧异。
也难怪,前任皇帝尸骨未寒,当朝大将军就参奏太皇太后,两家早已互相看不顺眼的外戚开始内斗,确实让人费解的同时也惹人笑话。
和别人不一样,何太后听到何进这话,倒是显得很平静,脸上的神情仍旧是波澜不惊,缓缓开口说道:“大将军,此话可有根据,太皇太后身份尊贵,可容不得肆意诽谤。”
“自然有根据!”何进一声呼喝,再次迈步向前。
“先皇在时,董氏就经常派遣以前任中常侍夏恽为首的宦官与地方州、郡官府相互勾结,搜刮财物。而这些财物,全部都存在了她所居住的永乐宫里面。”
何进把话说到这,在场的官员们倒是越来越觉得何进的行为有些迷惑了。
皇亲国戚勾结地方来搜刮财物,这不是由来已久的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嘛,何进抓住这个来攻讦董氏,岂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何进背对群臣,自然看不到人们眼神之中的迷惑之意,只见他再次朗声说道:“董氏身为外戚,行此低劣卑贱之事,实在有辱我大汉皇家风范。况且,董氏本来就只是藩王之妻,按照过去的贯例,藩国的王后是不能留住在京城的。”
说着,何进把手中的笏板高举过头顶,然后紧接着说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所以,还请太后把她迁出京城,回到封国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