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颜色是简单的,大红大白,张翙喜欢这种简单,因为他色弱。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色弱是因为后世对世界的心灰意冷导致的,眼睛被意识控制阻挡了五颜六色,神经越来越麻痹就会成病。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坚信的自己的主观臆断。
眼前简单的金红相间就比较容易分辨,不过他根本没心思研究这大殿的精美结构,因为他实在困得要死。
这一会已经依了柱子上好几次了,要不是宫里的小内侍每次都第一时间把这位张爵爷叫醒,说不定他咕噜都打起来了。
站着睡是当年学堂上练出来的本事,就是安全性不高,一个不小心就会以自己想象不到的姿势摔倒在地上。
老洪还是留在了宫门外,用他的话说就是,没有皇命自己不便入宫,这敷衍的话受到了张翙一路的白眼,不愿意见老东家就不见呗,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前殿终于听到了散朝的声音,这群大臣散朝确实素质很高,比后世张翙参加的各种会议素质都要高,据说如果退朝时出现杂乱的谈话声有些人屁股可能被打到开花。
有些先进的东西就应该引进嘛,刑法刑法,不动刑怎么能叫刑法,人是需要管理的灵长,且个体差异极大,有些人不打记不住规矩。
这不,张翙就被打了,还泪流满面,皇宫里的执法黄门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下起来手还真重,不就是打了个盹么,至于么,还给安上一个目无尊长的帽子,不过好在有一个陪自己挨打的,就是刚刚叫醒自己的那小内侍。
张翙一点愧疚都没有,那小子估计也被打习惯了,一声都没叫,不像自己嚎叫的凄惨震天。
然而陛下像没有听到一样,深宫里并没有因为可怜自己传出停止的命令,直到打够了三十下,张翙才捂着屁股一步一步慢慢向宫内走去。
刚进来的时候那些人万般嘱咐的要自己恪守的礼制这会儿全都忘了,低着头稍微带着些小脾气走到御座前直接叩倒在地,有气无力说了声,微臣张翙拜见陛下。
一声呵斥从耳边传来:“大胆小子,陛下在上,怎敢如此无礼放肆?”
皇帝还是给自己面子,制止了旁边那老者对张翙的严词批评:“虞爱卿,朕这点胸襟还是有的,为异人多做异事,这小子散漫惯了,你不护着他朕也不会真罚他的”。
张翙低着头给青石地板了一个白眼,这还叫不真罚,屁股都给我打破了皮了,这没个半月十天我还能站起来?
张翙用余光看到,龙座下面除了刚刚训斥自己的一个看起来有七十岁的朝服老者外还有一个约莫也有五十岁的青衣老道在一旁站立。
“小子,听说你一夜之间大手一挥得了万贯家财,拿出三张医家仙方,卖于全城的医家,第二天便又把那方子免费散播于全城,惹的朕偌大的长安城一时间噪乱不已,可有此事啊?”
陛下的声音还是那样威严,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李老二张翙的心里就发怵,可能是他天生的帝王体质,还是他手握对天下所有人生杀的大权?
“回陛下,有,此事是微臣所为”。
面对李世民强大的特务组织,张翙只能服服帖帖,不然不知道这皇帝陛下,又要怎么惩罚自己,要想收服一个人为自己所用,除了恩以外,还要施威。
刚刚挨了三十板子的张翙确实不敢再偷奸耍滑,诚实也是在封建王朝活下来的一个要素,只不过,这种诚实,应该在聪明之内,不然就是傻。
“给朕说说是为何?今天早朝你可知道有多少谏官弹劾你?朕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张翙的大名,竟然能惊动朕这满朝的文武!
程知节平时从不参与文官之间的糟乱事,今日里却为你说了一通好话,要不是朕在,尉迟恭那个莽夫恐怕又要把那群谏官给打了。
就连平日里最懦弱不站队的李绩也出来为你打哑谜,你小子在京城这么吃得开?还是说我那几个不争气的皇子暗地里有人找你了?”
皇帝能把话直接放在明面上,就说明只是对张翙的言语警告而已,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张翙必须得严肃对待了。
张翙余光里,旁边两位老者的脸色都变了,这说明陛下至少有一句话是能诛心杀人的。
“微臣不敢!尉迟伯伯与程伯伯二人在军营时对小子便极为照顾,小子早年随师父学得一手厨房小道,深得二位将军喜爱。
是小子故意攀结二位将军了,至于英国公,小子还素未谋面,或许是因为二位将军的缘故吧,至于皇子……皇子微臣……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话说到最后张翙不由得抽泣起来,原来演戏演到最高境界真的连自己都能感动,委屈了,不说了,就是得哭一场,老子屁股现在还疼呢。
“行了,朕没有责怪你,毕竟还是个半大小子,是朕心思深沉了,就算承乾与青雀儿有意结交你,你们小辈论交就是了。
朕又不加阻拦,至于结党营私,参与皇子之间的党争,我量你张翙也没这个胆子!不过你还没回答朕,为什么把那药方送与天下人?
还有昨夜在月半楼那首诗,真是你小子写的?”
李世民基本拿捏了张翙的心性,可还是对他的身世经历充满了好奇,因为这孩子经过天星卫的调查,一切都是正常的。
“公验”上清楚的描写了他的身世,家族,家里有多少地,多少家产。
只是对他之十四岁之前的身世,一概不清,单雄信的事儿李世民早就知道,当时就是自己亲手放的。
为了安抚当时还叫徐茂公的李绩和程咬金一干瓦岗老臣而已,可这孩子一身的奇怪本事和脑袋最深处那大逆不道的无君无父的观念到底是从哪来?
难道真有仙人?李世民不信。
“微臣早年随师父行走人间,见人间疾苦必治,看人间灾难也必援手,师父每到一处救人后都会留下救人之法。
师父说救人一时,就已经结下道缘,既然有缘把法子送人也无妨,等人救不如自救。这次小子本该奉师遗命献出方子,无奈家里穷困潦倒,才出次下策,也是败名取财之举。
至于昨夜那首《清平调》,确实小子所做,诗歌与我而言也只是小道,早年师父有一本《谪仙册》上面有万首诗,小子有幸日日吟读,才可堪堪写出这一手清平调来。
不过师父常责怪小子诗无骨,他老人家常放在嘴边教诲小子的一句话就是,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才算进入文道。
不过读过诗篇三百首,不能写诗也能吟,这话是对的”。
张翙不由得又搬出来子虚乌有的三湘五岭老神仙师父,或许只有他老人家才能解答李老二的疑问吧。
“哦?你师这心怀天下的道倒是一片圣人心思,那就算了,这件事朕已经给你压下去了,不过你家家仆门前行凶打伤无数这事儿还要你自己去登门道歉。
日后别再随便挑战他们的利益,圣人,不是所有人都想当。
你不在乎医道,别人还靠着行医世代吃饭呢。至于你那师父?现在何处啊,那《谪仙册》可曾留下?
如果没留给你,里面的诗,能背下来几首?给朕写下来看看,你不是写得一手铁线篆吗,改日给朕露一手如何?
哦,对了,朕给你请了两位老师,就是旁边这两位,一位秘书少监虞世南,一位是京城医家之外的神医孙思邈先生。
虞少监的书法造诣可谓举世有名,孙先生的医术也是世间无双,有了这两位做你的老师,在长安人若再质疑你,也算有了依靠。
你小子可别不知好歹,当初朕想让虞少监做右太子庶人,帮朕管教皇子,却被虞少监给拒绝了,这次答应教导你,你可要珍惜机会。”
张翙一愣,原来这七十岁左右的老者就是虞世南?旁边的就是孙思邈?我靠,当年我还临过他的贴那,我还背过他的《大医精诚》呢!
“微臣遵旨!微臣当择日准备束脩,去两位先生府上完成拜师礼仪,小子张翙,幸蒙二位先生教导!”张翙赶紧冲着两个大佬磕头。
“不过,微臣原来那师父估计已经仙逝了,小子也不知道他去了何方,只听师父说要去西方取些经书去,说我道门也有些经书落在了西方佛地。
他老人家要亲手取回来,如果一年半载回不来的话,就是羽化登仙去了,让小子莫要等他,可这都六七年过去了,也没个信儿,恩师估计已经作古了。
至于那诗书,小子天性慵懒,也只不过勉强记下几首而已,等小子回去稍加整理,给陛下您送来。”
…………
这次进宫张翙很满意,虽然屁股被打了,可他心里舒坦,李老二对自己还不错,有了两个大佬做师父。
我到要看看,朝堂上这些人还怎么欺负我,据说孙思邈是主动要收自己为徒的,不知道他有个什么目的,他反正也不混官场,看面目还是比较和善的。
虞世南就有点严肃了,一看就是被礼教束缚了一辈子,不过就凭他在陛下面前表面教训实则保护自己的操作来看,应该也不是啥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