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到了近前,果然看到几艘满载的商船在停泊,旁边挂着写有“茶”字的木牌。上边写着产地跟价格。
几个船夫正聚在岸边,一边吃喝一边聊天。
“船家!”王志抬袖子抹了抹汗,说道:“我要买茶,让我看看货吧。”
几个船夫抬头看了眼,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扬了扬手:“哪来的小子,走走走,莫要在这捣乱。”
王志皱眉道:“我买茶。你们不是卖茶的吗?”
几人这才重新打量他,刚才那络腮胡说道:“你们店铺在哪?怎的只让你来?”
“西口市。”王志说道。“怎么,你们卖东西还要看客人年纪?”
几人对视一眼,那络腮胡道:“带钱了吗?”
“自然带了。”
“带钱了就好,一斤……两百文。”络腮胡竖起两根手指。
王志抬手一指船上挂的牌子,冷笑道:“那写的一斤一百文,为何要我两百文?”
络腮胡看了眼牌子,眼中闪过懊恼,怒道:“那是昨日的价格,忘了改了。今日要买,就是两百文,不买赶紧走!”
“你们呢?”王志看向其他船的船夫。
其他人看了眼那络腮胡,也不好当面打脸,纷纷摆手拒绝。他们的货都有老顾客,又不愁卖,何必跟这个少年多纠缠呢。
这时,张选也正好赶着车过来了。
“大胆!”王志突然怒喝一声,指着几人说道:“你们这些奸商。”
络腮胡看着气势大变的王志,也怒道:“怎么,想闹事?”
说着,他顺手抄起了一旁的扁担。他旁边的同伴也都一脸敌意。
看这边动静不对,张选忙停好车,奔了过来。
王志冷眼看着几人,昂首说道:“你们可知我是谁?”
旁边的张选配合的浓眉竖起,一脸的杀气。
几个商贾脸色茫然,心里却打鼓,建康的权贵官员多如牛毛,面前这俩难道有什么来历?
“我是乌衣巷来的!”王志冷笑道。
几个商贾脸色一变,腿都有些发软了。乌衣巷是什么地方,全是高门士族,没一个他们能惹的。再看这少年跟那壮汉的气势,还真不像装出来的。
“哼,我初次外出采买,未曾想就碰到了奸商。”王志一脸的怒气,骂道:“今日是我来,若换作冯管事来,定不饶你们!”
几个商贾连连拱手,道歉后悔的话争先恐后的往外挤。也顾不上想,那般高门采买物资为何会来这了。
王志听得烦了,扬手道:”少废话,让我瞧瞧货。我这次要的多,钱少不了你们的。”
几人忙不迭的登上船,各自提了一麻袋茶叶下来。
王志挨个瞧了瞧,还捏几片尝了尝,说道:“怎么净是些硬叶子,哪里产的?”
“是宣城产的,采的晚了些,比不上春茶。”络腮胡忙道。
“只有宣城郡的吗?”
络腮胡苦着脸道:“五城渡这边的茶都是江左的,最好的嫩茶都让大户收走了,我们收不到啊。……敢问一句,郎君为何不买巴蜀跟湘州的茶?”
“买那么好的茶做什么。又不是自家喝的。”王志说了一句,又去看其他人的茶。
他心里却有了计较,这几个茶商果然还没收到消息。也对,这几人一看就是小茶商,消息不通畅才正常。
但也瞒不了多久了,必须尽快采买。
王志昨天特意恶补了品茶知识,也了解了价格,常识还是知道的。若说品级,这几个商贾的茶都是丙等,只比茶渣好一些,但这也是消费量最多的等级。
价格嘛,倒也划算,进价一斤才百文,市场的茶铺,丙等茶一斤都是一百二三十文的。
这时陆续有别的商贾来了,但看王志气势摆的大,别人只能在一旁等着。
花了小半个时辰,王志挑好了货。
“就这些吧!”王志指了指面前的几麻袋茶叶,说道:“有秤吗?”
“有!”络腮胡连忙去船上取了秤。
过了秤,一共四百斤多一点。单价一百文,总价就是四万文,也就是四十贯!
王志这次几乎带来了全部积蓄,也是整整四万钱,只能买这么多了。
“去把东西抬过来吧!”王志朝张选说道。
张选点头,走到一旁停的马车边,一手两袋,提着三百多斤(一斤两百多克,大概八九十公斤)的铜钱走了过来。
王志往船上指了指,说道:“去船上结账吧。”
王志是从好几家买的货,也懒得分别去算,干脆全聚在一艘船上。
砰的一声,张选把钱袋扔在了甲板上。
“这里是四十贯,你们自己分吧。看看有没有短缺,我急着回去复命呢!”王志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懒洋洋的道。
几人连忙把钱倒出来,只粗略的估计了,大概是不错的,也就算结账了。
下了船,王志他们把茶叶装车,立刻匆匆离开了。
“郎君,你以后打算卖茶?可这一次买的也太多了吧?”等离开了五城渡,张选忍不住说道。
“是打算卖茶叶。”王志笑道:“不过,我这茶叶可不愁卖。”
“哦?听郎君的口气,这里还有什么门道?”
王志往西指了指,把昨日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张选听的一脸惊讶。
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商机竟是眼前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能觉察到的。
等拉着茶叶回到旅舍,冯二羊他们已经离开了,许驼子正要关店门。他每天仍然要出去,不再做工,只是去找狗奴,即使一无所获。
“驼子。店里还有一个空屋吧?我正要用,租金晚上给你。”
许驼子摆摆手:“钱就免了。”从腰上取下了一个钥匙,递过去说道:“这是钥匙,屋子里还没打扫。”
王志接过钥匙,说道:“钱还是要给的。你不收钱,那我就买些粮食肉菜吧。”
“不用,不用了。唉……我要钱有什么用呢。”许驼子摇了摇头,口中含糊的嘟囔着,挪着步子走了。
赶着车从侧门去了后院,王志去打扫了屋子,接着就把茶叶堆到屋里的床榻上。窗户打开,门也打开,保持通风。
托张选看着茶叶,王志又匆匆出门了,他要去打探市场的茶价变化。
西口市有三家茶叶店,售卖各类茶叶,价格从一斤几十文到上千文不等。
王志走到其中一家铺子里。“店家,茶怎么卖的?”
其中一个店员指着旁边挂的木板,说道:“价单在那里,分四等茶,甲等五十文一两,乙等二十文一两,丙等只要八文一两。末等的茶渣只要三文一两。郎君要哪种?”
“这个月价格可曾变过?”王志又说道。
他买的茶是丙等,那么,这茶铺的丙等茶售价就是一斤一百二十八文(一斤十六两)。
店员一边忙着帮人称重,有些不耐烦的道:“天气这么热,喝茶的多,价格自然是变了。月初丙等茶只要七文。”
“没变多少啊。”王志嘟囔道。
又在店里瞧了会,王志又奔向了下一家店。结果差不多,茶价是涨了,但都是正常变动。也就是说,茶叶短缺的影响还未传导过来。
最后一家店临近市场中心,也最热闹,王志刚要进门,一个人匆匆忙忙先挤着进了店里。
王志忙跟到店里,就看到刚才那人正跟店员嘀嘀咕咕的,接着,就看到店员走到价单板那,重新改了价格。
甲等:七十文一两,乙等三十文一两,丙等十文一两,末等四文一两。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价格涨了一截。
消息传来了!
店里顿时炸了锅,买完的茫然,还没付帐的却急了,纷纷围着店员要说法。
“各位!”店员被逼的站到胡床上,喊道:“我们也不想涨价,是茶紧缺啊。刚传来的消息,荆湘的大雨下了半个多月,茶叶不能采摘晾晒,陆路跟水路也断了,我们店里的存货不多,还请各位体谅!”
但这种说辞显然不能服众,店里仍然闹哄哄的。
“其他店里还没涨价,赶快去其他店买茶啊!”王志突然吼了一嗓子。
众人听的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嗡的一声争先恐后的挤着奔出了店门。
刚才还热闹的店铺,转眼就空无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