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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侨人

南朝王 文献资料 2652 2024-07-06 15:48

  踏着夕阳温柔的光线,拐过三条街巷,王志到了新租的宅院前。这院子只有篱笆墙,但被茂密的藤蔓覆盖,院中隐私是不用担忧的。

  窄窄的路,瓦屋,小院、坑洼的路面,门口的石榴、梅、杏,这就是巷子的全貌。

  不远处,一群小孩正叽叽喳喳的玩斗凿,巷子口,几个年长的妇人正聚在那聊天,手里拿着扇子,斜眼瞧着王志这边。

  王志正要敲门,门忽地带着风扯开了,王荀站在门后。

  “怎的回来这么迟?”王荀让开门,话中习惯的带着责备。

  “天色还亮,哪里迟了。先莫说别的,可有凉茶?这一路渴死我了。”王志提着篮子,急匆匆奔到了院里。

  “凉茶没有,桌上倒有刚烧好的热茶,你等等吧!”王荀说道。

  厨房正升起炊烟,王章氏在忙晚饭,采薇则坐在院里的石榴树下挖泥巴玩。

  王志去倒了杯热茶,又放水盆里降温,一屁股坐在胡床上,整个人立刻放松下来。

  王荀走过来,说道:“今日我去市场了。”

  “西口市吗?我没看到你。”王志笑道。

  “你忙成那样,哪里看得到我。”王荀叹气道:“再等等吧,等我得了一官半职,你也就能安心读书了。……既然不用回乡,我明日就打算去五馆进学。”

  “这是好事。不过,我还得劝阿兄一句。”王志不放心的道:“那五经馆的学生虽是寒门,但不乏品行端正者,阿兄万不可轻视他们。”

  门第!还是门第!

  这里还要理清一个概念,他们所说的寒门,可不是指家境贫寒。

  士庶之别,不在家财官职,而在家族传承。

  怎么算是士族?

  总结就是:祖先有极显赫的人物,而且家族世代有人做官的就是士族。就像王志兄弟,贫寒到这般地步,但仍然是顶级高门士族。

  而那些近几代才发达的家族,还有那些以前发达、但中途衰落的家族都被踢出了士族行列,至少不被普遍认可为士族。[1]

  而寒族,包括了家境贫寒者,但也包括了被踢出士族行列的那些地方豪强,官僚。

  像五馆,真正贫寒的学生并不多,大部分家境其实还可以,不少出自地方豪强,家中还有人做官。但是没用,这些人还是被划到寒门,顶多被称作寒士,社会地位就低一等。

  在王志这,当然对所谓门第不屑一顾。

  但在王荀那,自认为高人一等,轻视寒门,这几乎跟渴了要喝水一样理所当然。王志是真的担心兄长去了五馆再摆高门士族的架子。

  听到弟弟的劝说,王荀虽有些不耐烦,但也知道这是实话,只能是心里提醒自己几句罢了。

  ……

  第二天,天空一早就阴沉沉的,没风,一股子潮气。

  原以为会下雨,结果到开市的时辰也没一滴水落下。市场正常开放。

  有了之前的经验,王志的生意已经是轻车熟路,冯二羊去采买,王志则准备摆摊的用品。

  今日来的早,还有好一会要等,王志干脆搬着胡床跟左右邻居聊天。

  “昨天我回去后,许驼子父子俩没再闹了吧?”王志说道。

  “闹是没再闹,可也没好到哪儿去。从昨晚到现在,狗奴那倔种硬是一句话都不跟许驼子说。骂就听着,打就扛着,我看呐,那小子八成是记恨了。”陈细眼啧啧感慨道。

  “不能吧!”冯二羊眼睛大睁着,说道:“以前许驼子又不是没教训过狗奴。再怎么也是父子,还真能打断了情分?照你说的,我也教训家里那俩崽子,他们早该反了我了。”

  “切!你家那崽子心眼通透,上午的事下午就忘,跟狗奴能一样吗?”陈细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依我看,狗奴心里还憋着火呢!这个倔种,气性太大了。”

  “以前许驼子也这么打狗奴么?”王志插话道。

  “也打,但都没这次狠。”冯二羊答道,又摇了摇头:“说起来,许驼子也是个苦命人,他妻子走的早,就撇下个狗奴。又要赚钱,又要洗衣做饭,爹娘受的苦全让他一个人占了。到了这两年,眼看狗奴又到了定亲的年纪,他心里急,这脾气是越发的大了。又不能朝别人撒火,可不只朝着狗奴招呼嘛。”

  天气潮热,街上的人比前两日少一些,市肆又拥挤,感觉比蒸笼也好不了太多。

  不过,王志在市场中已经小有名气,许多人闻名而来,围观的人不比昨日少。

  人多,场面就不好维持,王志嗓子都喊得生疼了。

  “这位小郎!我若能投中,真的给吗?”突然有人拨开人群,喊道。

  王志抬头看去,才发现是个陌生的大汉。

  细打量了一眼,心中惊讶。这人身高至少得有一米八五了,虎背熊腰,体格在人群中极为夺目,真是一条好汉!

  而且,这人还有很明显的北方口音。

  “我做的就是这买卖,说的话当然算数。”王志点头说道。

  “好!”那大汉却把沙包一般大的拳头伸过来,伸开,展露了一枚铜钱。“我试一试。”

  人群中响起一阵嘘声。

  一文钱一支箭,其他人都是五个、八个的买,有豪气的更是连买五六局,花了四五十文。这大汉看着雄壮,却只拿的出一枚铜钱,未免有些寒酸的过分了。

  而且建康社会风气嫌贫爱富,加上这大汉明显是北来的侨人,众人也就多少有些轻视。

  荒伧、虏人一类对北人的蔑称不自觉的就冒了出来。

  所谓侨人,就是指渡江南下的北方人。衣冠南渡以来,两百多年里一直有汉人南下,南朝也悉数接纳安置。不过地域歧视古今皆同,先来的侨人转而跟三吴本地人歧视起了后来的侨人。

  那大汉听不懂这些称呼,但也知道不是好话,朝众人怒目而视。旁边的人吓得退了两步,笑声却更多了。

  ………………………………

  参考资料:

  [1]士庶之别。《魏晋南北朝史论集》《梁书》。张缵官至御史中丞,父亲是车骑将军,兄长张缅跟弟弟张绾都是高官。

  但在《南史》张缵传中说:“缵本寒门,以外戚显重,高自拟伦。”还有他弟弟张绾,在《周书》《刘璠传》载,张绾在宴会上“因酒后诟京兆杜骞曰:‘寒士不逊!’璠厉色曰‘此坐谁非寒士!’”。张绾骂别人寒士,自己也被目为寒士。

  由此可知,高官并不意味着就是士族,真正公认的士族是需要评定并有谱牒的。而这里的”寒士”称呼含义模糊,应该还是寒门,至少不是公认的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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