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魏知雪迷迷糊糊的从床上醒来。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看看,竟然发现有上百个未接来电。微信亲友群更是对她口诛笔伐,要求她即刻偿还代购的款项。
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获悉了魏知雪没出国的消息,以此对她发起了恶意的攻击和揣测。
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自个竟然会在本年末的最后一天遭此大劫。谩骂,诋毁,讽刺,质疑...像利箭一样把魏知雪的自尊心射成了筛子。挪用代购款不假,但绝不是有预谋设下陷阱诈骗亲友!这当中有本质区别。
走投无路之际,她只能打电话向母亲求助。然而,母亲电话却一直在通话中。
(眼下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虚拟币里面的资金取出来套现。有多少还多少,先把问题解决了再说。)
“倩儿,我是大雪。我这边遇到点麻烦,你帮我把虚拟货币里的钱全部提出来。亏本也要提。”
“大雪,有个事情可能对你来说有点残忍,但是我不想有所隐瞒。莱比币和特比币的钱现在一分都提不出来。国际证券组织把包括这两个平台在内的很多虚拟货币平台都封杀了,涉案资金全部冻结...”
这个晴天霹雳好比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春日的薄冰上——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虚拟货币平台不受国际法律保护,根本不会有赔偿一说。魏知雪很清楚,玩虚拟币就是刀口舔血。原本抱着赚了钱就开溜的心态入局,不料自己却成了最后一茬韭菜,被现实狠狠地教训。
打开智能窗帘,和煦温柔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室内。原本黑漆漆的室内,立即变的亮堂堂,人也清醒了许多。
揉了揉眼睛,蓦然间思维飞得老远。还记得念大学时,经济课的老师曾经讲述过不可能三角理论。安全、高收益、稳定,三者不可能同时存在。
(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明明就输不起,为什么要学何倩儿玩虚拟币?)
魏知雪痛苦地瘫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两眼呆呆地盯着地板发愣——如果钱还不上,亲友,有可能会把她告进警察局……
她闭上眼,恍惚间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只不过是在大学课堂上睡着了。醒来后,她又会变成以前那个自信、开朗、爱笑的姑娘……
等待她的是不可限量的前途,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是光明璀璨的未来。
她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哲学泰斗,名垂青史的科学家,又或是精明能干的女老板...
她想象自己站在演讲台上,振臂一呼就获得了雷鸣般的掌声;她流浃背在贫困山区跑来跑去,只为给留守儿童建造一所更牢固的学校;她身边有一个英俊多金且帅气的男友,两人情投意合偶尔会有甜蜜的争吵,但关键时刻总能意见统一……
她过着一种高贵、体面、浪漫,且有高社会价值的人生...
就在她病态般地耽于幻想之际,母亲的电话打了进来。原来那些代购的亲友由于联系不上魏知雪转而去联系魏知雪的母亲。母亲从早上到现在不停在跟亲友周旋。老人家尽管没见多少世面,但也估摸着女儿肯定是遇到了很棘手的困难。她言辞恳切的跟亲友们道歉,并承诺款项一定会归还。好说歹说,总算是平息了一波怒气。
“知雪,你实话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妈...我...晚点再聊,现在脑子很乱。”
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年过半百的寡居母亲,自己在外面欠了近五十万的外债。她狂躁的抓了抓的头发,决定去找何倩儿把话问清楚——事情太蹊跷了,越想越不对劲。
半小时后,魏知雪开着玛莎拉蒂来到了何倩儿家。
何家保姆带魏知雪去了2楼的小会客厅。过了一会儿,保姆放下一盘水果、一杯清茶后又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
魏知雪没心情吃喝,气鼓鼓的等了好半天。何倩儿这才裹着睡衣,趿着绣花拖鞋慢条斯理的走进来。她白皙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精巧的铜香炉。
“何倩儿,你总算来了。”魏知雪气不打一处来。
何倩儿带着冷笑冲魏知雪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骗了我的钱?”魏知雪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正在逐渐失控,声音开始颤抖。
“呵呵。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投资失利都是我害的?我老早就跟你说了,投资有风险考虑清楚再做决定。没人逼你,是你自己一意孤行。”
“如果不是你整天在我耳边说投虚拟币赚了多少多少钱,我绝对不可能往里面砸钱。而且每次投资前你都说好好赚,只要我一投钱肯定就完蛋。更吊诡的是,你从来没有给我看过任何一张投资报表。好坏全凭你这张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说到这个我也有话说。你tm真是个扫把星啊!在你入局前一切都好好的,只要你碰哪个项目哪个哪个就完蛋。还有啊,报表不是不给你看,是你自己没有提要求。不过呢,我现在不想给你看了。因为你让我很不爽。输不起就别玩,穷鬼!”
最后这两个字彻底撕掉了魏知雪最后一层遮羞布。她气愤的抓过桌子上的橘子,朝何倩儿脸上砸去...
何倩儿头偏躲了过去,将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对方脸上。魏知雪脸颊登时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保姆闻身赶来,何家的其他成员听到动静也凑过来看热闹。
魏知雪只感一阵天旋地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痛苦得像是被活剥了皮的小狐狸。她使劲忍住不哭,在众人轻蔑的眼神中冲下楼梯,像个小偷似的逃离了何家。
车子开出1000多米远后,魏知雪的身体依然抑制不住地震颤。刹那间,她甚至产生了就此了结生命的冲动。
她泪眼蒙蒙地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男友的电话。此刻的她是多么希望听到一句半句安慰的话啊。
可是,就在她以为事情坏的不能再坏的时候,居然发现男友把她拉黑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魏知雪失魂落魄将车停进车库。这一路上心绪不宁险象环生,还差点被大货车压成肉泥。她捂着噗噗直跳的心脏走出电梯,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看到私人管家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正在等她归来。
“魏小姐,不好意思。我们收到景先生的通知限您三天内搬走。等您收拾好了行李后麻烦告诉我一声,我好叫阿姨过来打扫卫生。”管家说完这些后,有些不忍地朝魏知雪投去怜悯的眼神。
“知道了,你走吧。”
接二连三受到打击的魏知雪险些站立不稳,她感到手掌心沁出了涔涔汗水,呼吸也急促起来...像个手脚不听使唤的老人那样,哆哆嗦嗦地费半天劲才把门打开。
“妈...”魏知雪关上房门,冲着电话那头大声嚎啕大哭。
女孩们在很小很小的时候,都曾立志要做一个怎么样怎么样的人。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有一颗善良、勇敢、向往光明的心,愿望就会达到。要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才发觉,命运并不会额外优待那些平凡却心怀梦想的女孩。凭借着一腔孤勇,你我并不能改变命运。伴随着梦想的幻灭,我们被命运塑造成经济实惠,勤俭节约的形状,然后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存活下来。
或许在历经千帆之后,才会发现其实每个人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只是那些早慧的女孩更早的认清了世界的真相,因而避免了许多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