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龙城后,雅意跟谁都没有提起苍山洱海脚下所发生的事。叮当猫面人插在笔筒里,没过多久就风干开裂了。
雅意又回归了两点一线的生活。一下班就趴在桌上写她短视频的剧本。没有灵感了,或是想累了,就骑上共享单车去公园转几圈。她变得很沉默,常常不发一语地靠在阳台栏杆上,望着马路上的车流发呆。
“我们的故事”接了几个还不错的广告,每个月都有了几千块的广告收益。只是偶尔在路边看到孕妇的时候,心里会起一些波澜。
有同事给雅意介绍适龄的单身男性。通常情况下这些人一见面,总是迫不及待的炫耀一下自己有多么能干。换了以前,雅意会非常反感这类行为。现在左右不过是看成动物世界里雄性求偶的本能反应。
对此,雅意连句恭维的客套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的点点头,或是嘴角微微上翘。结果就是每次相亲都是不了了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古灵精怪的雅意变成了性格冷淡的大龄单身女。与其说雅意想通过相亲的方式找到人生伴侣,毋宁说她只是孤独到了极点,想找人解闷罢了。
顾长林陪伶俐回家的第二天,外婆就去世了。葬礼上,大家对衣着得体,谈吐大方,礼数周到的顾长林感到好奇。在得知他在龙城有房有车,独立经商资产过千万时,连带对伶俐的态度也变得殷勤起来。亲友邻里嘴上虽没明说,心底都暗暗羡慕她——这女人真厉害,这么快就找了个有钱的男人接盘。
伶俐女儿小葡萄对这位出手阔绰的叔叔尤为喜欢。孩子敏锐的觉察到只要跟顾叔叔在一起,自个的心愿总能轻易达成。以前橱窗里那些可望不可即的名牌玩具、进口零食、高档衣物,现在通通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关键是顾叔叔还特别聪明,自己不论问什么问题,他能给出满意的答案!更令小葡萄惊喜的是,顾叔叔说英语时的腔调也跟学习机里一样。顾叔叔参加自己家长会,肯定全班同学都会羡慕得不得了。至于那个“爸爸”嘛,就随他去好了。
与此同时,伶俐的“成功”也惹得那些对婚姻不满的同龄女子蠢蠢欲动。她们琢磨着自个身材相貌也不比钟伶俐差,要是离了婚肯定能找个更好的。于是,对待丈夫的态度就像村干部下乡扶贫似的,不免带有几分倨傲。只要生活稍不顺心就拿离婚来吓唬娶不起第二任太太的丈夫。
不知是纯属巧合还是心有不甘,葬礼结束后伶俐前夫也火速搭上了一个年轻的寡妇。
自从一起回了老家,伶俐与顾长林的关系便发生了本质变化。春节期间,顾长林带伶俐去见了自己的父母。得到了双方父母的首肯后,伶俐正式搬进了顾长林的大平层。
热心的庞老师给佳期介绍了一个口碑不错的留学机构。经过评估,负责留学的老师认为佳期英语不错,再加上又是名牌大学毕业,择校空间很大。
年后,拿到了全额年终奖的佳期向公司正式提出辞职。经过小半年的刻苦攻读,佳期如愿以偿地收到一所英国百年学府的录取通知书。
刚领了结婚证的哥哥黄荣轩和新嫂子戴楚芳,在得知了佳期的留学计划后心里特别高兴——这可是家族第一个留学生啊。
犹豫良久,佳期鼓起勇气把给了冯宇126万的事告诉了哥哥。
某天课后,佳期的银行账户收到了3万美金。随之而来的是哥哥的信息——“虽然我无法理解,但你充分享有126万支配权。在国外别委屈了自己,钱不够用就找我。”
过完农历年,凌风开始在装修上忙活起来。虽然改动的地方不大,但她坚持事无巨细的全程参与。房子装修好以后,凌风借村里的小货车去市里的花草种植基地低价拉了一车绿植回来。
权北辰陪凌风铺草坪,栽爬藤月季,搭葡萄架子,种枣树、竹子、樱桃树。他们还在集市上买了些格桑花的种子,散在前后院的墙缝砖隙处。。
俩人常常一块去公园约会。权北辰今年三十一岁,是弟媳那边的远房亲戚,目前在县档案局做公务员。父母健在,家中还有一个当老师的哥哥。不仅烧的一手好菜,性格也沉稳大度。
没有谁追谁一说,俩人很自然的走在了一起。相处时虽然没有特别亲密的举动,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奶茶店开业那天,权北辰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株十年树龄的黄牡丹送过来。凌风上次开车去采购绿植的时候就看到了很多很漂亮的牡丹,但是因为预算有限只得作罢。如今得了这株雍容华贵的黄牡丹,打理起院落来那叫一个笑逐颜开。
魏知雪为了偿还信用卡、网贷,还有亲友的欠款。不得不将名牌服饰、包包、护肤品全部低价贱卖。买来是个宝,卖出是根草。因为着急用钱,正品也只好当假货卖。所获数额不过是欠款的杯水车薪。
为了应付信用卡的催款电话,她又不得不拉下脸四处求人借钱。那些所谓的好朋友,好姐妹,好同学,如今个个避而不及,连借个千把块都难如登天。更有甚者,一听说借钱直接挂断电话,删除联系方式。
母亲卖了房子、手镯,以及父亲生前收藏的老钱币还填补亏空。尽管如此,欠款还是差一大截。网贷和信用卡追得很紧,魏知雪只能一次次跟银行协商先从最低额度还起。代购的亲友那边,为了表示诚意,也先给大家偿还了一部分,其余的承诺会想办法尽快落实。
经此一事,魏知雪开始慢慢理解父母的不易。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她才终于明白穷人家的孩子没有资格犯错。只有打起精神,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才能安稳度日。咬紧牙关,省吃俭用,精打细算才能存下一份微薄的家业。
她重新在一家中型广告找了新工作。以往的经历赋予她一种沉稳干练的气场。每次跟客户沟通时,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发了工资后,除了最低限度的生活费用外,剩下的钱全部用来还债。
日子虽然很苦,却不敢说累。年过半百的寡母为了她帮她早日还清欠款,拖着病体来广州做起了商场清洁工。每念及此,排山倒海的羞耻感、罪恶感便紧紧的攥住了她的心。
(真蠢,为了一时的贪念,为了虚妄与享乐,亲手毁掉了母亲平静的晚年。)
人或许真的是这个世界上适应能力最强的动物。魏知雪曾经一度觉得快撑不住了,不想活了,那些最难的时光,居然也一寸一寸地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