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帘子被掀开,斑竹小屏风外带入温柔的Penhaligon’s清风,我闻着咏曲温暖干净的味道从暖炉飘散中的热气去看他,他看了看手表,带着稍许歉意把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我已经提前半个小时了,还是让你抢了先。”
我将菜单推到他指尖,“我不习惯被人等。”
赵之勤隔着菜单看我,“这么多年没见,你的性子柔和多了。”说着他朝点菜机上快速地选择了几样精致小菜,见我眼神往屏风外看去,疑惑地问道:“今天还有人要来吗?”
“一个朋友。”我喝了一口柠檬汁,眼神依然往门口扫视着,不到半刻钟,门外出现了一个俊朗利落的身影,我站起身向他搜寻的目光挥了挥手,他似乎已经注意到我这边的声响,抬手取下黑色的费多拉帽低头挑开半悬的竹帘子。
“叮铃铃......”一只汉白玉瓷杯掉落在地面滚了几个圈发出的声音,赵之勤脸色煞白地站起来,身上考究的绅士味道多了一份寂寂的焚香。他一把将我拉到身边,眼里尽是犀利的防备,慕白也惊讶地停下了放下帘子的动作,身子浚巡着;我挣开赵志勤的钳制,他无力地脱开手,冷冷地看着我把椅子挪向慕白,我目光在他们身上游移,“你们认识吗?”
慕白煞有介事地说道:“不认识!”
我故作轻松地介绍道:“赵先生,这是慕白。慕白,这位是赵之......”赵之勤冷冷地哼道:“慕...白!好一个慕字。”面对他的打断,我不悦地坐下默默喝着水缓解胸中的郁闷。
曼伦小姐亲自端着菜过来,放下菜后,将一只英国玫瑰插进了敞口玻璃瓶,笑着道:“先生你的玫瑰。”
看着桌上的玫瑰和小菜,慕白脸色越发难看,赵之勤将其中一碟菜推到我面前说道:“瑾夏,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
“是吗?”一听到小时候我双眼放光,对于过往的一切我都想要迫切地去了解,可是外公从来不说,福叔和何叔也不说,而艾瑞根本就不清楚我没来法国之前的情况。
我双手有些颤抖,紧张地把菜放进嘴里,细细地嚼了几口;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便失望地搁下筷子,去吃旁边的慕斯蛋糕;只有它能稍微让我的心有种温暖的感受,赵之勤皱了皱眉,也夹了一筷子仔细地吃了起来,味道跟在中国的差不多,是小时候的味道。
慕白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嗤笑了两声,端起一旁的水喝了下去,“既然都已经过去,重新开始不好吗?”看似是说给赵之勤听的,实际却是对我说的。关于慕白他是我在法国唯一的朋友,我渐渐地把他当成了知己,关于自己的困惑和烦恼也多少会向他谈起,他除了默默地聆听,偶尔也会给我一些建议和安慰。
赵之勤愠怒地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冷空气在餐桌上对流着,慕白的手机急促地响起,他从浓重的火药味中抽出身,接通了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他哗啦站起身,黑色风衣带动着疾厉的风,打落了身前的碗碟;他接着电话向我做了致歉的手势匆忙地离开了。
遗落在桌前的帽子孤零零地躺在那儿,我拿起帽子追了出去,赵之勤慌忙地放下银行卡,紧跟着我的步伐。
大街上人来人往,慕白早已不知去向,我丧气地回过身,撞了赵之勤一个满怀,他扶紧了我,认真且执着地看着我:“瑾夏?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心里懊恼,他还能是谁?“慕白呀。”
“不,他不是,瑾夏听我说,离他远一点。”他捏着我的胳膊使劲地摇着,我吃痛地甩开他的手。他旋即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无奈地解释道:“瑾夏,我是为了你好,真的,请相信我。”他极度诚恳地看着我,眉头蹙成了一团。
“好了,本来想介绍大家认识的,现在闹得这么僵,我就这么一个朋友,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应该让你知道的,没想到弄巧成拙了;你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我带着微怒说道。
他保持着妥协的姿势,站在街头看着我一步一步地走远。
慕白从来不会那么不顾一切的丢下我,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自顾自地踱步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身后涌动的人群夹杂着慌乱的喊叫,我回过头朝争吵的源头看去,一群黑人追着一个亚洲男子奔跑而来,男子来不及避让撞倒了我,然后跳过我肩头往前冲去,后面黑压压的一群人眼看就要踩踏着我过去,男子慌乱间又推开逆行的人流朝我跑来,连拖带拉地将我从地上带走;我黑色的高跟鞋在奔跑中东一只西一只地崴丢了,我只好忍着剧痛趔趄地跟着他跑着,绕过两条街后紧追不舍的人突然被身后的警笛声击退,四散而去。
眼看着身后没有了人影,身旁穿着军绿色大衣,面容憔悴,满脸胡茬的男子,丢开我的手,大喘着粗气。
我亦撑着两条腿,痛苦地翻找着手机,这时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到眼帘。
“慕…!”身旁的男子霸道地将我拉进一旁的墙角,严实地捂住我的嘴,眼睛紧张地往慕白的方向张望,看来人往这边过来了,他急得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情急之下,松开我的嘴,弯下头在我大惊失色的目光中激吻上我的唇,脑子一阵嗡鸣;一瞬间电流全身,我使劲地挣扎着,不料他反而更激烈了,直接脱下自己的外套,撑在一侧正好罩住了我和他的侧脸,我的蓝格子外套也被褪到了肩下。
我强烈拍打他的手被他压制在墙上,动弹不得,嘴里发出的抗拒成了旁人耳朵里暧昧的呻吟喘息,附近的人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前一步,听着稀稀落落的脚步声走远,男子才把我放开;我愤怒地向他扇了个耳光,被他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眼神不羁地迎上我凶狠的目光,电闪雷鸣的刹那,他的身形突然颤了颤,随后便是剧烈的抖动,连带着握紧我的手带动着我全身微颤,我挥起另一只手,没来得及捶向他,便被他一把紧紧地抱在怀中,“乐乐......”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极致的痛苦,“乐乐......”泪水从他碎发下的眸子里烫进我的发间,我在他怀里全身的筋骨都快要被他握碎,耳边是他的低喃:“我好想你,4年了;我真的好想你。”
我用尽全力终于把他推开了,“你......你认错人了。”我语气忐忑焦灼。
他带着热火的眸子突然间凉薄了下去,手再次把我推到墙边,我的心依旧跳得很快,脚下虚浮着,仿佛飘在空中,除了用眼神冷冷地警告他,我什么也做不了;他扒开我额间的刘海,认真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睛,他够下头来,我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吻落在我的眼睛上,夹杂着冰凉凉的眼泪打在我的睫毛;他轻轻地把头发别在我耳后,一只耳塞随着他的手放在我耳屏内,耳边放着“海上钢琴师”的钢琴旋律,他的头靠近我的另一只耳朵,压低着嗓音说道:“好久不见!”
我的心像被什么击痛了般,手指甲都嵌进了肉里,这种汹涌的熟悉和眷念一抽抽鞭打着我的神经,“啊!”我头痛欲裂地靠在他怀里,撕心裂肺的叫出声,好痛好痛,心好疼,头也好疼;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我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泪了,早已干涸的眼睛突然间像挖到了泉眼,一个劲地往外冒着热流;“呜呜,好疼。”他把我抱得更紧了,我们好像久别的恋人,相拥着蹲在巴黎街头,彼此痛苦地与时间较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