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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场春天的大雪

狗子和他的女人 行者的来客 3506 2024-07-06 16:10

  第二天一早,邵兴旺起床后,发现外面下暴雪了。

  他拉开窗帘,玻璃窗外,白茫茫一片,院子里的雪似乎有半尺厚。妻子赵雨荷早早起来,烧了热水。等邵兴旺起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做好了。

  “春天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雪?”赵雨荷自言自语道。

  “桃花雪。”邵兴旺说。

  “桃花雪?什么是桃花雪?”赵雨荷好奇地问。

  “你们这些女孩子,从小不爱出门,连桃花雪都不知道。”邵兴旺说,“桃花雪,也叫春天的雪。就是乍暖还寒的初春时节,突然来了强冷空气,与暖空气交汇之后,下的雪。”

  “好复杂呀!”赵雨荷说。

  “就是桃花开的时候,刚好天下雪了。懂了吗?”邵兴旺说。

  “懂了,早都懂了。”赵雨荷回答。

  “想不想去玩雪。”邵兴旺问。

  “太冷了。”赵雨荷说。

  “在城里住,一下雪,你总希望回乡下打雪仗,这回到乡下,又遇这么美的桃花雪,怎么能错过呢?”

  邵兴旺的激将法显然奏效了。

  吃完饭,邵兴旺和妻子荷花一起到野地里玩雪。

  野地里白茫茫一片。

  麦田和道路全被大雪覆盖,如果不是路边的大树,人一定会在野外迷路。

  昨天盛开的桃花上,落满了雪,粉红的桃花和白色的雪,相映成趣,非常漂亮。这是人们常说的桃花雪。

  出门前,赵雨荷特意穿了一件大红的羽绒服,围着一条黄色的毛线围脖,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欢笑着,奔跑着,特别显眼,特别漂亮。

  “真是个美人胚子!”邵兴旺情不自禁地说。

  “你说什么?”赵雨荷听见了狗子哥说的话,却又故意再问他一遍。

  “我说你是个美人胚子,这世界再没有比我家娘子更美的女人了。”邵兴旺大声喊道。

  赵雨荷兴奋地跳了起来,一下扑到丈夫怀里。

  邵兴旺没有站稳,倒在了松软的雪地上。赵雨荷顺势躺在邵兴旺的身边,扭过头对狗子哥说:“亲我一下!”

  邵兴旺亲了一下。

  “再亲一下。”赵雨荷说。

  邵兴旺又亲了一下。

  “再亲一下。”赵雨荷再说。

  邵兴旺翻身压在了妻子荷花身上,给了荷花一个长长久久的亲吻。

  玩累了,闹够了,肚子也饿了,小两口便牵着手,回家去了。

  当天晚上雪就停了。

  第二天,雪开始在阳光的助力下迅速融化,大地斑斑驳驳。

  雪水把冬天植物身上的灰尘又重新送还给了大地。

  三天后,当邵兴旺再去桃园的时候,那些老桃树开花了,开得非常艳丽。

  青草和树芽似乎在一夜之间冒了出来,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蒸蒸日上,一切都势不可当。

  春天开始奔跑,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老桃树旁边的小桃树,叶子和花朵已被冻伤,蔫了。后来这些小桃树又重新发了芽。但整整一年,它们都没有缓过神来,死气沉沉。

  连续三天都是晴天,阳光明媚,空气清晰,野地里一切有生命的物体都焕发出了别样的光彩。

  夫妻俩睡醒了,躺在被窝里。邵兴旺在看书,赵雨荷在想事情。

  “狗子哥!”赵雨荷叫了一声正在看书的丈夫。

  “花儿,有话就说。”邵兴旺说。

  “想去桃园看桃花。”赵雨荷说。

  “桃花夭夭,灼灼其华。”邵兴旺想起了诗经中的《桃夭》一句。

  “去不去?”赵雨荷问。

  邵兴旺用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妻子的粉色脸蛋说:“去,当然去,这么美的风景,怎么能错过?”

  起床后,赵雨荷熬了粥,馏了馍,夫妻俩简单吃了早饭,便一起到野地里去赏桃花。

  说来惭愧,这是邵兴旺和美丽的新娘第一次到野地里来看桃花。

  妻子赵雨荷穿着粉底红花的夹袄,化了淡妆,乌黑的头发盘在了脑后。出门前,赵雨荷让丈夫邵兴旺把放在桌上的布袋提上。

  邵兴旺不解其意。

  赵雨荷说:“这是午餐。”

  邵兴旺惊讶得目瞪口呆。忽然想起一早厨房里叮叮咚咚的声音,原来妻子在准备午餐呢。

  邵兴旺打开布袋,里面有四个玻璃饭盒。一盒装着卤煮的熟牛肉、一盒装着干辣椒炝拌土豆丝、一盒装着凉拌黄瓜,一盒装着绿色的菠菜汁烙煎饼。袋子里还有两枚甜橙,两盒酸奶,一瓶白酒,少许湿巾纸餐巾纸,一张蓝色粗布旧床单。

  在生活上,妻子荷花总能给邵兴旺带来惊喜。和他这个粗枝大叶的人相比,荷花显然在生活上更富有情趣。

  夫妻俩牵着手,避开车马行走的大道,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向村里的桃园走去。

  踏上阡陌,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脱了胎、换了骨似的。春以一种藐视一切的傲人样子开始统治这个世界。

  有生命的物体被一一唤醒。柔柔的风,新润的雨,隆隆的雷也捎带着来了,同样以一种势不可当的气势把曾经刻骨铭心的冬抛弃。

  力量发生了转换,温柔战胜了猛烈,力量的天平开始向温柔的一方倾斜。

  西边的麦田已粉红一片,旧年的枝头又一次绽出新的花朵。

  邵兴旺心想,桃花不轻易辜负人的期望,尤其不会让一直等待桃花盛开的我们失望。

  果然,油油的麦苗映衬得桃花更加娇艳。麦子半尺高了,它们极整齐,极守规矩,没有一个愿意抛头露脸挑战夜的严寒。它们是最守纪律的士兵,团结是它们最看重的事情,也是它们区别于田间地头那些孤独的树的最有力的证明。

  夫妻俩漫步在田间地头,漫步在桃花盛开的果园。他们仔细端详每一棵桃树,每一朵桃花。初绽的桃花俏丽在枝头,笑逐又颜开,让人无不感慨自然的奇妙,生命的美好。

  端详的时间久了,邵兴旺的眼前出现了娇羞的新娘:红的棉袄,粉的面颊,浅浅的笑。

  邵兴旺忆起了桃花扇,忆起了桃花雨,忽然又忆起了都城南庄中,遗憾的翩翩少年,忆起了唐寅的《桃花庵歌》,不由得吟诵起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春风杨柳,十里桃花。桃花开,盈盈春色满;桃花红,粉粉故人颜;桃花舞,悠悠飞天梦;桃花落,水袖染尘缘。杨柳岸,晓风残月河山染;青丝绾,素手牵牵江湖远。”邵兴旺心里想着,嘴里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无与伦比的美,这种美,真的妙不可言。

  “哥,你在想什么?”邵兴旺的身后传来妻子荷花的声音。

  赵雨荷走过来,手里拿了一把刚采的蓝、黄色小花递给亲爱的丈夫。

  邵兴旺没有接,而是一把抱起自己的妻子,抱着她的双腿,把她举得高高的。

  他们在桃园的空地上转圈,转圈,荷花兴奋地张开双臂,仰面朝天,就这样转着,转着,直到邵兴旺累得支撑不住,才放下荷花。

  妻子荷花脸颊绯红,双手搂着丈夫的脖子,抬头看着他,那双像泉水一样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情和爱意。

  丈夫邵兴旺呼吸急促,妻子赵雨荷的呼吸更急促,嘴里呼出的甜甜的气息吹到他的狗子哥的脸上。

  邵兴旺低下头,把嘴贴到了那张粉粉的热烈的嘴唇上,直到他们听见有人从桃园外面的小路上走过才分开。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夫妻俩沿着小路朝北走,来到渭河边一处草地上,他们把旧床单铺在草地旁边一棵柳树下。汤汤的渭水从他们眼前流过,再远处是关中平原一望无际的碧绿的麦田。

  打开饭盒,就着菜,俩人一杯一杯开始对饮。菜吃完了,煎饼和酒还剩一些。邵兴旺躺在树下打盹,妻子荷花枕在他的肚子上,他们眯着眼,晒着太阳,一直到午后四五点钟。

  下午,天气开始阴沉,有冷风从河面上吹来,喝酒之后身上产生的热量,已被一股股风带走了。

  “咱们回家吧。”赵雨荷说。

  “好吧,走。”邵兴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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