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全身心地投入到期末的紧张复习中,邵兴旺把自己那天晚上,随口说出的一句承诺给忘了。
可罗芙蓉还记着。
放寒假前,收拾东西,各回各家,准备过年。
临出校门,罗芙蓉就笑嘻嘻地叫住了狗子哥。
“狗子哥,别忘了你的承诺。”
邵兴旺一脸懵逼,问:“啥承诺?”
“啥承诺?你忘了?”
“我忘了。”
“真忘了?”
“真忘了!”
“喏,喏,喏——”罗芙蓉撅起嘴巴,做了亲吻的动作,嘴里还发出了一点怪声。
邵兴旺尬笑。
“好哥们?”
“好哥们!”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下大雪时,我去你家找你?”
“我在家等你。”
放寒假了,邵振邦领着儿子邵兴旺,到县城的新华书店,买了全套的高考复习资料。罗芙蓉也被父母看守在家,完成作业。
对于不会做的题,邵兴旺会查看答案,琢磨解题思路,实在搞不懂的,会去村头邵琪家,让他给自己讲一讲。
邵琪戴着七八百度的近视镜,镜片像酒瓶的瓶底一样厚实。
村里人叫他眼镜,邵兴旺叫他眼镜哥。眼镜哥前年考上了BJ师范大学,寒假回家跟他一样,也在家里学习。不过他准备考大学,眼镜哥复习考研。
年前,腊月二十八日,天降大雪。
雪其实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下的。刚开始下的是雨夹雪,后来,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地上便有了积雪,白茫茫一片。
“明天,我去找狗子哥玩?”
还没等老罗同志发言,罗芙蓉的第二句话就来了:“你们答应过我的。”
“可以。去吧,学了半个寒假了,出去放松一下。”
老罗刚说完,妻子李桂英就反对:“不去,快过年了,一个女孩子到处乱跑,像话吗?再说,乡下不比咱城市,那里野着呢。狼呀,黑瞎子呀,一到冬天没吃的,就从北山上的原始森林里下来,听说去年还咬死过一个人呢?”
“你竟一天瞎说,把解放前的事情,提前到去年,把我都吓住了。”
“都是你惯的。哪像个女孩子?你看对面楼上的巧巧,放学回家,除了学习,就是学着做做针线活,还学绣花呢?”
“你会做针线活吗?你学过绣花吗?袜子烂了,还不是我帮你补的!”
“嗯呀!你俩,别吵啦!烦死了。”
“闺女,听你爸的,去吧!那狗子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年前休息一天,年后继续学习。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我相信,我家小罗同学,在爱情这个魔力的驱使下,一定能够发愤图强,考上令我心满意足的大学,啊,不!令自己心满意足的大学,啊,不!令你妈心满意足的大学!”
“孩子从小就是被你这样惯坏的!气死我了。”李桂英说完,进卧室,把房门也关上了。
罗友德显然还意犹未尽,又对着卧室关闭的房门说:“我这叫欲擒故纵,用的是兵法。教育孩子得讲道理,天底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第二天一大早,厨房里就传来“咚咚咚”的忙碌声。声音惊醒了罗芙蓉。
罗芙蓉一骨碌爬起来,洗完脸,梳完头,给脸上抹了厚厚一层“雪花膏”,对着镜子照来又照去。穿着毛衣,把自己的翘臀撅起来,背对着镜子又照了照。拿出姑姑从广州寄来的新衣服,套在身上试了试。
不错,很合身,很漂亮。罗芙蓉对自己的好身材相当满意。
“爸,妈,我去啦,去找狗子哥玩啦。”
“还没吃饭就走哇?回来,把早饭先吃了。”
听到丈夫的声音,在厨房忙碌的李桂英赶紧出来,粘着面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回来,把新衣服给我脱下来。这是过年才穿的新羽绒服。”
“我走啦!”
“你赶快给我人拉回来!”
老罗也觉得自己的事情还没有交代完,女儿就跑了,赶紧下楼去追女儿。
罗芙蓉还是被老爸追上了,拽着胳膊上了楼。
一进屋,就听见母亲生气地说:“把新衣服脱下来。下大雪,满地都是泥。这崭新的羽绒服,弄脏了,谁年前帮你洗?”
“你这孩子。又不是不让你去。好歹把早饭也吃了吧!”
老罗一副乞求的语气。
罗芙蓉坐在沙发上发呆。
母亲洗了手,到房间里,拿出来一顶红色的毛线帽子,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给闺女戴上。
“真漂亮!真是个美人胚子。”李桂英看着漂亮的女儿,不由得夸赞了一句。
“那是因为我妈也是个大美女!”罗芙蓉赶紧来了一句。
“瞧你闺女,多会说话!”老罗应和道。
真是良言一句三冬暖啊!
“吃了早饭再走!”
“我不饿!”
“带两个包子。包子刚出锅。”罗芙蓉前脚要出门,罗友德就急急忙忙将两个还热乎着的包子,用纸包了,塞到女儿羽绒服的口袋里。
从窗户上看到女儿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在雪地里又是蹦,又是跳。罗友德和妻子李桂英的内心,喜忧参半。
罗芙蓉红色羽绒服非常显眼,邵兴旺从老远就看见村口的小公共汽车上跳下来一个红色的身影。
邵兴旺朝着红色跑了过去,看到是罗芙蓉,激动地将她抱了起来,在村口的大路上转了十几圈。直到有人从身边经过,才将罗芙蓉放了下来。
邵兴旺将罗芙蓉领到了他家。
邵兴旺家寒酸的样子还是震惊了罗芙蓉,他知道狗子哥家很穷,但没有想到,真的就像老罗说的那样,穷得“铃儿响叮当”。除了睡觉的炕和吃饭的锅,要啥没啥。
罗芙蓉在狗子哥家里,就着臭臭的咸菜,吃了一碗苞谷粥,饱了,身上也暖和了。也许是真饿了,也许是第一次吃农家饭,罗芙蓉并没有觉得狗子哥家里的饭难吃,反而觉得有一种特别亲切的味道。
吃完饭,罗芙蓉又逗了逗坐在热炕上看小人书的邵忆晨。
“晨晨,看啥书呢?”
“《平原游击队》”
“姐姐跟你一样,也爱看打仗的书。”
罗芙蓉正说着,邵振邦从房梁上取下来了一串柿饼,将上面的灰尘,在水里洗了洗,又将上面的水分在火上烤干了,递给罗芙蓉说:“叔叔家也没有啥好招待你的。这是柿饼,叔叔亲手做的,很甜很甜,你尝尝,回家再给你爸你妈带一些。”
“我拿两个就可以了。”
“爸,妈,我们出去玩玩。”
“注意安全啊!”
“把火柴带上。”
“带火柴干啥?”
“鞋子湿了,找个地方生堆火,烤一烤,别把脚再冻疮了。”
大雪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天地白茫茫,两个青春期的孩子,终于从繁重的学习中解脱出来,可以尖声呼叫,大声放屁,肆无忌惮地在野地里奔跑,撒欢。
两匹摆脱了缰绳束缚的小马驹,在关中平原广袤的田野上,你追我,我追你,你用雪球打我,我用雪球打你,玩得是酣畅淋漓,玩得是忘乎所以。
不知不觉,俩人就来到了远离村庄的荒野,前面不远处就是北山,北山是原始森林,国家级野生动物保护区。
“狗子哥,咱们到哪儿啦?”
“好像迷路了,怎么越走,离家越远了呢。这好像到北山了。”
“这山上有没有狼?我妈说去年还有人被狼咬死了呢。”
“有哇!”“呜——呜——大灰狼来啦!哈哈哈,哈哈哈!”
罗芙蓉有点害怕,但看到狗子哥故意逗她,又追打起来。
两个人在雪地里翻滚,打闹。
罗芙蓉骑在狗子哥身上,邵兴旺又翻身骑在了罗芙蓉身上。
“狗子哥,你还没履行承诺呢?”
“好,我现在就履行。”
罗芙蓉闭上了眼睛。邵兴旺把嘴凑到了跟前。突然,就在俩人前方四五十米的山梁上,出现了一只狼形动物。
邵兴旺一下子紧张起来。
“有狼。”
“什么?”
罗芙蓉打了个激灵,赶紧翻过身来。俩人趴在雪地上,吓得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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