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潼关回来,一切照旧。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西方国家的母亲节。
赵雨荷送儿子到附近兴趣班学画画,邵兴旺则一个人在家,泡了一壶茶,看书。看累了,就合上书,痴痴地望着窗外发呆。
窗外蓝天白云,风景如画。楼下小区的居民三三两两地在聊天,在遛狗,推着婴儿车在漫步。
花园里的月季开出了粉红的花朵,旁边的枫树伸展开翠绿的叶子。两排银杏树树干笔直,枝条舒展,扇形的小叶子在阳光中欢快地舞蹈。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美好!
忽然,邵兴旺手机铃声响起,他以为是妻子荷花打来的,询问他晚上吃什么饭,需要买什么菜?
放下手里的书,邵兴旺拿起手机,一看,是教导主任袁方圆打的。
接通电话,袁方圆说:“喂,老哥,在家没?”
邵兴旺说:“在家。”
袁方圆说:“不忙吧?”
邵兴旺说:“不忙。有事吗?”
袁方圆说:“有事。”
邵兴旺说:“你说?”
袁方圆说:“想跟你当面聊聊?”
邵兴旺说:“那你来。”
袁方圆说:“在外面?”
邵兴旺说:“可以。在哪里?”
袁方圆说:“你先下楼,我在你家楼下。”
挂了电话,邵兴旺下楼。看见袁方圆就在他家楼下等着。俩人便沿着马路边上人行道,边走边聊。
袁方圆说:“老邵,我不想干了!”
邵兴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好好的,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袁方圆叹了口气说:“这工作枯燥乏味,没有诗和远方!”
邵兴旺说:“干工作,拿工资,过好自己的生活,要诗和远方干什么?”
袁方圆说:“陶老先生是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我是捧着一颗心来,却是满手鸡毛。这工作乏味无聊极了。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乎没有任何进步和成长。”
“你这不都当上教导主任了吗?一个学校能有几个教导主任?”邵兴旺说。
“教导主任算个屁呀?没有成长,没有进步,一天到晚,都在琐琐碎碎中浪费时间,耗费生命。没有诗,没有远方,没有未来,只有眼前的苟且。”
“基础教育本身就是琐碎的,我们的工作,其实和保姆、月嫂没什么两样?要说有区别,我们可能给孩子们教会了一些知识和做人做事的道理。”
“老邵,我是不是有些抑郁?”袁方圆问。
“还谈不上,你这最多叫职业倦怠。”邵兴旺说。
“我听说中小学老师中,十个有八个多多少少都会患抑郁症。”袁方圆说。
“现在社会,各行各业的压力普遍较大,要学会调整自己,有事没事多看看书,把看不顺的看顺,把看不惯的看惯,就有诗和远方了。”
袁方圆说:“忙得没时间,也看不进去。”
邵兴旺说:“看不进去大部头书籍,看看鸡汤文也行。有些鸡汤文写得很不错。对解开内心的纠结和疙瘩,其实挺管用的。”
袁方圆说:“我没有你经历的多,没有你那样的觉悟,也没有你成熟。”
邵兴旺:“我没有什么觉悟,也谈不上成熟。因为我现在会反思,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我们坚持的未必就对,别人坚持的未必就错。多角度思考问题,可能就不会钻牛角尖了。”
袁方圆:“校园本该是片最纯净的地方,却处处都在作假,作秀,不务正业,瞎折腾。”
邵兴旺:“是呀!教育应该回归常识。校园安静了,有智慧的老师才会产生。老师有智慧,学生有才干。”
袁方圆说:“可现在的校园,热闹得如同集市一般。”
邵兴旺虽然并不同意袁方圆这么轻易地辞职,但对他的处境和目前的心情表示理解。
“走,既然来了,我请你喝杯茶去?”邵兴旺邀请。
“去喝点咖啡。”袁方圆提议。
“可以。走!”邵兴旺说。
俩人来到一咖啡馆,邵兴旺点了两杯咖啡。俩人坐在玻璃窗前边喝边聊,一直聊到赵雨荷打电话过来。
“狗子哥,你在哪里?”赵雨荷打来电话问。
“我在咖啡馆。”
“咖啡馆?和谁在一起?”
“和袁主任,我俩聊聊天。”
“你们两个大男人平日就在一起工作,周末也不陪陪老婆孩子,有啥可聊的。我马上包饺子,你叫袁方圆到家来,一起吃顿饺子。”
“老弟,你嫂子在家包饺子,邀请你到家里吃顿饺子。”邵兴旺正说着,袁方圆的电话也响了。
电话是袁方圆的妻子柳诗惠打来的。
“喂——方圆,你在哪儿呀?”
“我和狗子哥在一起。”
“快回来,饭我都做好了,闺女不见你,不吃饭。”
“你把电话给闺女。”
“喂,乖女儿,爸爸在外面办个事,马上就回来,马上就回来。你和妈妈先吃饭,要不饭就凉了。”
袁方圆挂掉电话,对邵兴旺笑笑说:“闺女粘我,没办法,被我从小惯坏了,我得回家去。”
“走,咱们各回各家。”
离开咖啡馆,俩人一同向前走了一段路后,到第二个十字路口,相互告辞,各回各家。
“爸爸!”邵兴旺打开门,就看见儿子邵谦诚手里拿着自己画的画跑过来。
“嗯!乖儿子!”邵兴旺一把抱起儿子,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还有妈妈。”邵谦诚用手指了指在厨房忙碌的妈妈,意思是还要让爸爸把妈妈亲一下。
邵兴旺抱着儿子进到厨房,在妻子赵雨荷粉粉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嗯啊!”邵兴旺的嘴唇和赵雨荷的脸蛋触碰之后,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逗得邵谦诚“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待笑声结束,邵谦诚将手里的画拿给爸爸妈妈看。
“你们看我刚才画的是啥?”
赵雨荷手里正在包饺子,瞥了一眼儿子手里的画,说:“是头猪。”
“不对!”
“是条狗!”
“也不对!”
邵兴旺抱着离开厨房,把画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半天,说:“我看不出来了。”
“是,是头熊,是狗熊!”邵谦诚说。
邵谦诚的话把夫妻俩人逗笑了。
“爸爸,你刚才去哪儿啦?”
“我和袁方圆叔叔到咖啡馆去了。”
“去咖啡馆干啥?”
“喝咖啡,聊天!”
……
“快来,快来,吃饺子。”赵雨荷将饺子端上桌子。
“吃饺子喽,吃饺子喽!”邵谦诚喊道。
“妈妈包的饺子,好吃吗?”
“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
晚上,邵谦诚已经入睡。
邵兴旺在看书,赵雨荷穿着凉薄的睡衣依偎在身旁。
“狗子哥,袁方圆怎么了?”赵雨荷问。
“抑郁了!”邵兴旺回答。
“抑郁了?”赵雨荷感到惊讶。
“是的。我也判断不来到底是不是真的抑郁了,但我能明显感觉得到他很消极,很焦虑,情绪很低落。”
“我听说抑郁是一种病,要到医院检查治疗。”赵雨荷说。
“我看袁方圆好像没那么严重。明天我给周校长把情况反应一下,看从学校的层面,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就是,多好的一个小伙子,你一定要帮帮他。”赵雨荷头枕着邵兴旺的肩膀,用手怕怕丈夫的肚皮说。
“我会的。谢谢你!”邵兴旺放下手中的书,抚摸着妻子光滑的后背说。
“谢我什么?”赵雨荷眉眼一翘,笑着说。
“谢谢你的美丽和善良。”邵兴旺在赵雨荷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说。
“我美吗?”赵雨荷笑笑说。
“美啊,当然美啦!比那天上的嫦娥还要美许多!”邵兴旺无比肯定。
“真的?”赵雨荷问。
“当然是真的。嫦娥徒有其表,你却内外皆美。”
“嘻嘻嘻,嘻嘻嘻!”赵雨荷嘻笑着。
“狗子哥。”
“嗯!”
“亲我一下。”
“亲哪里?”
“你随便!”
“亲多久?”
“你随便!”
“我来啦!”
邵兴旺翻过身将妻子搂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