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向垣对她有多信任的，即使知道曲清越已经很久没有游过泳了，即使听见她说自己也不太会，他还是全身放松，慢慢等曲清越把他救上来，毕竟在此时如果挣扎，只会给曲清越加大难度。

　　“我对你的爱，就是即使在生命关头，也能把全身心都交付与你。”

　　听到声音时，也有水性好的同事拼命往这边游，可看见曲清越一个人把这么大只的向垣托上水面时，简直目瞪口呆。

　　大家都把两人围在中间，郑助理抱着两块漂浮板，让曲清越和向垣扶着。

　　“还好吧？有没有呛水，鼻子难不难受？能看清我的脸吗？”同事在向垣眼前晃了晃。

　　向垣不断低咳着，半晌才挤出一句：“还好。”

　　曲清越失去了力气，整个人瘫在郑助理身上。

　　跌倒的宋可可揉着尾巴骨，跪坐在水池边，企图看清水里的状况。

　　“不过曲清越，你力气可真大啊，以前都没发现，你还是个潜力股。”

　　“她力气本来就大呀，上次电梯坏了，我看她抱着一大摞文件直接爬上了32楼，连喘都不喘。”还有人夸张地说。

　　怎么可能徒步爬32层还气定神闲，那是他没看见，曲清越到办公室以后，扶着桌子大口呼吸了好长时间。

　　刚刚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其实很多人都没看清曲清越到底怎么把向垣拉上来的，不仅仅只靠她自己的力量，向垣关键时刻也是努力用腿向上蹬，替她省了不少力。

　　再加上两人只是摔倒的方向不太好，几乎是后仰着头先朝下，出水面才有些困难，其实水真的不深，不足以造成危险。

　　都怪他们说的太过夸张了。

　　她如果现在还有力气，一定会辩驳一番。

　　两人的衣服湿透了，尽管室内开着恒温空调，可一上岸依旧浑身冷得打颤。

　　得赶快回房间换衣服。

　　回到大厅时，正好撞见在喂桃桃的林先生，他看到两人落汤鸡的狼狈样子，睁大了眼睛：“怎么搞的呀，发生什么事了？”

　　向垣笑笑：“没事儿，跟朋友玩闹而已。”

　　“怎么也不先换上泳衣，这可怎么好，赶紧上去吧，别再着凉了。我叫管家把室内温度提一提。”林先生直皱眉头，毕竟是在他的地盘发生的事，怎么说也有责任。

　　“不用麻烦的，我们先上去休息了。”向垣礼貌一笑，拉着曲清越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后，他把披在曲清越身上的毛巾拉紧了些：“冷不冷？”

　　曲清越摇摇头：“你呢？刚刚你过去取门卡，我看那边还开着窗户呢，淋了水还吹风。”

　　“我身体可比你好多了。”向垣扬起下巴。

　　林先生真的是很热情细心的一个人，向垣刚换完衣服，房间里的座机就响了，他先对向垣表示抱歉，是他的疏忽才让两人不慎落水，随后还说他已经在室外和泳池安排了人，保证大家的安全，稍后还会有人上来送姜汤和感冒药。

　　向垣道过谢后，觉得不放心，有去曲清越房间前，敲了敲门。

　　分发门卡时，他故意存了私心，虽然没跟林先生要两人的套间，但他选的房间跟曲清越正好是挨着，靠近走廊拐角的里面，这儿只有两间房，十分安静，没人打扰。

　　开门时，曲清越正用毛巾擦拭着头发。

　　向垣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卫衣和一条黑色的运动裤，当做家居服。

　　这边的客房都设计成了榻榻米式的，窗户采光极好，屋子大气亮堂。每个房间墙壁上挂的画都不同，看起来都是林先生的收藏品，每一幅都很有欣赏价值。

　　曲清越房间的这幅画，是一个如神明般的少女在梦境中徘徊，雾气模糊了她的面容，飘起的头发让人不知她是在水中还是在云间。脚下烟波渺渺，裙子上跃动着阳光。

　　好灵动的一幅画。

　　曲清越讨厌生姜，这也是向垣不放心要过来的原因。

　　他都料到清越接下来会说什么：“放这儿吧，我一会就喝，你也赶快回去，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

　　“我在楼下已经冲过凉了，身上干干净净。我的那碗已经喝完了，等你喝完，我一起把碗送下去。”向垣不由分说。

　　曲清越还在为自己周旋：“不是会有人来收嘛。不用这么着急吧……”

　　向垣努努嘴，示意她赶紧把手里的姜茶给喝了。

　　“……”

　　曲清越皱皱鼻子，嘟囔了一句：“有时候你还真是倔强的令人讨厌。”

　　“彼此彼此。”向垣像位满意的老父亲一样，盯着曲清越把碗底都喝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这才奖励似的摸摸她的头：“嗯，真乖。”

　　曲清越走到榻榻米旁边坐下，头倚着墙，打算刷会儿手机，消磨消磨时光，等晚饭时间再下去跟他们会合。

　　这才看见，钱雨灿一个小时之前就给她回了上一条消息。

　　“之前我跟你介绍的那个记者朋友，她想见你。”

　　记者朋友？曲清越想起来，钱雨灿醉酒那晚，跟她煞有其事地提起过，那个朋友无意间关注到了向垣。

　　“见我？有什么事吗？”她打字回复，也是奇怪，不应该是想见向垣嘛，她有什么好采访的。

　　看来钱雨灿也在摆弄手机，曲清越消息刚发出不久，钱雨灿那边就回了她。

　　“她不肯跟我细说，肯定是关于向垣的事儿，不过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估计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然她也不会连我都瞒得紧。不过越越你放心，苏禾绝对是我阵营的，她想见你也肯定是为了你跟向垣好。”

　　心里那团迷雾越滚越大，曲清越看得一头雾水，向垣也算不得什么公众人物，难道他在公众场合有什么言行举止不得当的地方，被人用手机给拍下来了？

　　那也不对啊，要真是这种情况，估计都不用通过苏禾，直接就在网上传播开了。

　　难道向垣的身份有什么大秘密？他是间谍？还是隐藏在曲清越身边的神秘大盗？

　　不不不，触碰法律的事他绝对不会干。

　　曲清越的脑洞有点过于大了，谁让钱雨灿着神神叨叨的语气，搞得她都跟着紧张起来了。

　　“哎呦，叫你说的我都开始忐忑了。”曲清越跟她发着牢骚。

　　“你就没有发现向垣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还是他隐藏的太好了？”钱雨灿发来一条。

　　这怎么跟审犯人似的。

　　曲清越有点愤愤：“没有，一切正常，除了有时候像个幼稚鬼。再说了，你又不知道具体什么事，就开始往他身上贴坏标签……[无语子]”

　　钱雨灿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包：“乖乖，我还不是站在你这边考虑的？以我猜测，他可能——”

　　“出轨了。”

　　“噗——”曲清越差点没一口水喷在屏幕上。

　　怎可能？

　　钱雨灿打上字又删掉，打上字又删掉，能让苏禾都大为吃惊的消息，钱雨灿甚至都在想，向垣出轨的对象，该不会是个男孩子叭？

　　光想想就够刺激的了。

　　“得了，我不跟你瞎扯，事情还不知道呢，先被你给吓个半死。向垣要知道你这么说他，非把你活剥了不可。到时候我可不救你。”曲清越只觉得心累，她打完这句话就把手机锁屏，倒在榻榻米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不用钱雨灿说，她早有猜测。

　　只是这份微不足道但确实存在过几个瞬间的猜测，让她不敢深想。

　　她知道向垣的家庭关系有些复杂，而且绝不是想她那样的复杂。

　　而且从向垣平时的穿着打扮，还有消费，尽管他很低调，也不在乎什么名牌奢侈品，但用的东西都是质量极佳，很有品味的。

　　包括他的谈吐气质，礼仪举止，绝对不是凭借着社会经验就能够练成的。

　　除非……

　　他就生在这样的家庭中。

　　那是一个她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是曲清越唯一能合理推测出来的。

　　可一直以来，尽管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和疑问，她始终都没有开口。向垣总对他的家庭闭口不谈，她以为他是有什么心理创伤，不愿去谈，所以也从来没想着去揭开这块伤疤。

　　可如今看来，或许他的隐瞒，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她宁愿只是这样。

　　“向垣，我相信你的。我认定你了。”曲清越喃喃出声。

　　她认定了，这一生，如果没有向垣，那么她宁愿孤独地活着。

　　有那些背景和标签的是他的家庭，不是他。他早就脱离开那个环境了，不然为什么要屈就自己跟曲清越住在那样小的一个公寓里呢？

　　也许他的家，就跟林先生的别墅一样气派吧。

　　如果向垣从一开始就不隐藏自己的锋芒，长大以后，也会成为像林先生一样优秀吧。

　　房间里的座机响了，她连忙爬起来：“喂？”

　　“曲小姐，晚餐已经备好，您可以下来用餐了。”

　　“哦哦，好的，我马上来。”挂了电话，她扯了扯衣襟，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拿好房卡，推开门，走到隔壁。

　　敲了几声，没有回应。

　　“向垣……？”曲清越诧异，是睡着了吗？

　　隔了很久，才传来闷闷的声音：“越越，我不吃晚饭了，房间里有吃的，刚吃的有些饱。我先睡一会儿，你自己去吃吧。”

　　“……噢，好。”曲清越心里有一丝小小的失落。

　　他连门都没有给她打开。

　　兴许是在睡梦中被她打扰到才这么冷漠的吧。

　　曲清越摇了摇脑袋，不行！她怎么总爱往不好的方向去想，向垣平日里待她多好，这一点一滴又怎么可能是装出来的呢？

　　她总喜欢胡思乱想，这样的想法只会辜负向垣对她的付出。

　　“曲清越你真是个大坏蛋！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她低声骂着自己心里那些坏想法。

　　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精分状态。

　　下楼去二楼的餐厅，众人早已坐在桌前开吃了。

　　因为昨天玩得比较疯，所以今天的饮品只是低度数的果酒，菜肴很丰盛，很精致。曲清越在宋可可旁边落座时，她还在跟郑助理挑选刚刚拍的照片，准备发朋友圈呢。

　　“哎，越越，向垣呢？没和你一起？”宋可可轻声问。

　　椅子都是按人数摆好的，曲清越旁边刚好空了一张椅子，没过多会儿，管家便过来，把这把椅子给撤走了：“向先生有点累了，晚些时候会去顶楼。”

　　管家这话是对着曲清越说的。

　　还有人在开着玩笑：“不会是刚刚掉水里嫌丢人，不肯出来吃饭了吧？”

　　“怎么说话呢你，你大头朝下掉进去一个试试？”

　　“这两天总监一直忙上忙下的，睡得最晚起得最早，让人家多休息会儿吧，咱一会去玩也别喊他了，向垣本来就不喜欢热闹。”

　　“对对，人家能跟咱们来玩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好不好？这次活动就是向垣策划安排的，你能来这么好的地方玩，全靠他！”宋可可气不过，跟对面那人吵起来。

　　“吃饭吧，吃饭。”

　　宋可可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咕咚咕咚干了一杯酒。

　　“什么人啊这是，拿人家的好还反咬一口……”她翻了个白眼，凑到曲清越耳边说，“咱不用理他。向垣到底怎么啦？身体不舒服？感冒啦？”

　　“不知道。”曲清越咬了一口青菜，“吃完饭我去看看吧。”

　　刚刚是想细细询问情况的，可向垣把她直接拒之门外。

　　没有了向垣，这顿饭曲清越吃得很是沉默，她又变成了以前那个沉默如一团冰冷的空气的状态。

　　宋可可担忧地瞟了一眼曲清越，再没说什么。

　　夹菜时，她故意站起来夹远一点的菜，悄悄在郑助理耳边问：“越越状态不太对啊，两人吵架了？”

　　郑助理直摇头：“不能啊，刚刚还好着呢，能有什么事儿让他们吵架。”

　　毕竟曲清越可是公认的脾气最好的人。

　　而向垣也轻易不会发怒。

　　两人虽然低调恋爱，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甜蜜。

　　“别多想了，人家的事儿。”郑助理夹了个大鸡腿送到曲清越碗里：“别光吃菜呀，越越，这鸡腿可好吃了，很入味的。”

　　“谢谢。”曲清越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