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朋友的女儿过生日，我明天得回家一趟。这儿附近有不少值得玩的地方，清越在这儿生活了好几年，就公司团建的时候出去玩了。”
他吃东西的速度向来很快，不过出于礼貌并没有放下筷子，一直在挑汤里的青菜吃。
曲清越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他们报了旅游团的。你忙你的好了。”
王善的目光一直来回在两人之间切换，被利益熏红眼的她根本不顾自己在做什么。
“那个……小向，”她神色略显紧张，手指一直在搓着碗沿，“我正好有个礼物想送给你妈妈。”
“那正好让向垣带过去。”曲清越都没有问她干嘛要带礼物，端着碗站起身来，冲向垣伸出手，“吃完的话把碗递给我吧，我去刷。”
向垣点点头，但是没有把碗递过去。
“没关系的。过生日都喜欢热闹，明天叔叔阿姨也一起来参加吧，清越你也是。”他脸上笑意清浅，目光温和。
可曲清越知道，这份温和并不是亲密的表现，只是客套、只是示好。
“不了。”
“好！”
母女俩同时瞪大了双眼。
“你在说什么……”曲清越像是被噎到了，她有些恍惚。
这话是同时问向垣和王善两个人的。
她知道王善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可向垣为什么要刻意去迎合王善的想法？
她越来越搞不懂向垣了。
——
闻婷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对着落日下院子里的橡树举了举红酒杯。
玫红色的唇轻轻张开，倾吐出一团谜一般的烟雾。
这是她陪着丈夫精心建造的帝国大厦，为此她付出了爱情，付出了亲情。
即使是自己的血肉至亲，自己养育过的儿子，如果对她不利……
那就要为他创造利用价值。
“孤儿。”
“挺好的。”
——
“向垣，我还没有准备好去见你的父母，更何况是你朋友的父母。”
夜晚，曲清越的房间紧锁着门，在她反复确认王善和曲宽厚睡着以后，才对依然在书桌前工作的向垣说。
两人还穿着白天去公司时的衣服，脸上写满了疲态。
“我也没有，”他停下打字的手，“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我得让他们知道有你的存在。不然日后我不知道自己会被逼迫着做什么事情，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向垣很冷静，明明在尽力表现出温柔的模样，可他沉下去地语气像无法透出水面的一缕光，汇成一条条细线，拉扯切割着心房。
“我们好像都……变了挺多的。”曲清越说完这句话便躺下了，连衣服也没换，她侧身背对着书桌的方向，避免向垣察觉到自己眼角滑落的几滴泪。
不再是那个只为了成绩发愁的青涩少年，她跟向垣是双向选择，既然选择了对方，那就要去接触对方那不一样的世界。
谁先退缩的话……
那就是背叛者。
曲清越仿佛在心中告诫自己。
如果县里开的是向垣，她或许还能选择原谅，如果先放手的是她，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与自己和解。
在见到闻婷的时候，曲清越再次感叹了这些大家族的涵养。
这位美丽的夫人见到曲清越时，表情微变，但很快她就换上了崭新的微笑接纳了她们，和王善寒暄了几句天气后，便把她们安置在了花园外的小凉亭中。
紧接着有人为他们端来了茶水和点心。
“这次的派对是以家庭为主题的，夫人不喜人多，只邀请了几家要好的邻居为唐小姐庆生，一会儿会由我带各位去唐小姐的家中。”
“好的，谢谢。”曲清越礼貌地回以一个微笑，并没有去碰那些制作精美的点心，只是喝了点茶。
视线一直固定花园里的雕塑和植物上。
王善拍拍曲宽厚的手臂，眼里尽是兴奋，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尖叫的冲动，压低声音说：“比电视里的气派多了……”
“咱家女儿要是能住进这里……”王善看曲清越的眼神都充满了友好的爱意，她从没觉得曲清越像现在一样让人喜爱，“孩儿他爸你瞧瞧，模样身材放在这儿绰绰有余是不？”
曲清越扭过头去，明明一口食物都没吃，她却觉得胃里堵得慌。
上车前向垣悄悄在她耳边撂下一句话。
“无论发生什么，记得选择我这边。”
那天，在会所里，无论是向垣望向他父亲的眼神，还是父亲愤怒的目光里，都没有爱意。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啊。
就连闻婷见到向垣带着一个陌生的家庭回来时，也只是露出了如普通访客来拜访她时的表情，明明太久没见到儿子了，闻婷盯着向垣看了会儿，目光一寸一寸的，似乎想听他说话，自己却沉默得可怕。
曲清越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向垣安顿好闻婷自己独身一人朝凉亭走来。
他见曲清越发着呆望着远处，抬手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像在安抚一只小猫咪：“这是我家，你可以随便逛逛的，不用这么拘谨。”
“我来接你过去。”
“……我？”曲清越指了指自己，又回头望眼听见可以随便逛后露出更贪婪色彩的王善夫妇。
“乔妈妈说，大人和孩子要分开玩，咱们小辈先过去准备，我妈说她想跟叔叔阿姨聊聊，之后会一起做她的车过去。”
“……可能聊一聊跟你有关的事。”向垣最后那句话越来越低，像是在安定曲清越的心。
“……随便吧，”派对还没开始她就已经累了，傍晚时起了薄雾，空气像湿哒哒的毛巾快要拧出水来，她的声音也快要拧出水来，“你愿意邀请，她们也愿意去。”
她在很平静地说出一个陈述句，向垣却觉得字字句句都像一块块石头压在她心上。
“对不起……我家情况有些特殊。”他微微拧着眉，把曲清越纤细白净的手含在掌心里，眼里充斥着歉意。
他选择了利用她和她的家人。
曲清越知道了，可她什么也没说。
亭子前的几棵巨大橡树生长的很健壮，明明没有看见什么花朵，可迎面吹来的风里却夹杂着一股幽香，似有似无地勾着她的鼻腔。
之后她便跟曲宽厚和王善分开了，尽管充斥着满满市井气息，到处贪婪地观看，可他们还是表现出了少有的拘谨和紧张。
曲清越心微微抽了一下。
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遭到什么冷眼和打击。
不过，向垣的妈妈，那位美丽的有些不真实的夫人，还是比想象中柔和许多。
并没有向垣说得那么难搞。
如果不是介绍过，曲清越甚至看不出这个样貌年轻，长得像玻璃球里的水晶娃娃一样的女人，是他的母亲。
这些惊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更大的惊艳直接让她看傻了。
从进到院子里的第一印象，到见到乔夫人本人，曲清越脑海里只有一个词反复飘过……
温柔。
这才是极致的温柔吧。
唐念乔笑的灿烂，坐在茉莉花花坛旁的石凳上，捧着茶朝她们招手，声音像被灌了蜜：“这里呀！这里——”
乔夫人很早就站在门前等待客人的到来了，她正跟叶医生聊天，看见车行驶进大院，便停止了说话，眼里含着柔柔的笑意，用目光迎接着他们。
“耽误了点时间。”向垣颔首微表歉意，将手中一个精致的礼品袋子递给乔夫人，“给您的礼物。”
“念乔生日，我也跟着沾光了。”乔夫人亲昵地拍拍向垣的胳膊，唐念乔放下茶杯蹦跳着跑过来，依偎在乔夫人身边，笑嘻嘻地问向垣：“我的呢？我的呢？”
向垣扬扬下巴：“放你书房了。”
精致错落的发丝下，清透的眼睛里含着淡淡的柔意，他轻轻扯了扯躲在他身后十分拘谨的曲清越，把她拉到身前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熟悉的温暖和味道让曲清越的脸红了红，她低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淡藕荷色的首饰盒，递到唐念乔手中：“生日快乐，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手链。”
从选材到制作，她亲自参与，在得到老大的许可和帮助后，她才紧赶慢赶地在昨天下午完成的。
去公司取时，老大还一脸羡慕地说：“哎呀等咱公司有钱了，我一定把你设计的饰品投入市场，让大家都看到。”
“一个礼物而已，送给朋友的。不需要批量制作。”
如果多做几份的话，就失去它独一无二的意义了。
曲清越好言拒绝了老大。
她不知道唐念乔是否会喜欢，递到她手里时，还有些小紧张。
她眼睛亮的像是含着大片星光，唐念乔很激动，似乎没有想过这位大姐姐也会给她带礼物。
“我可以拆开吧？”
曲清越点点头。
一枚手链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银质链条中错落镶嵌着蓝宝石和天蓝色的珠子，珠子是奶油色和天空蓝的渐变。
纸标签上手写着手链的名字“天空之境”。
底下放着一张生日卡片，唐念乔把卡片拿起来的时候，曲清越扭过头去，脸颊粉红一片。
她在害羞。
卡片上写着：祝你生日快乐，很少见到笑容这么甜的女孩，不好意思一开始把你错人成不好的人，但是不得不承认，你的笑容真的特别有感染力。希望你以后能够一直开心，生活甜美。
唐念乔当即把手链戴在了左手手腕上，奶油肌衬得珠子更加清透纯粹。
像极了笑容里没有一丝杂志的她。
念乔跑到缩在向垣身后的曲清越旁边，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声音不大，透着满满幸福的甜意：“谢谢清越姐姐。”
说完又眯眯眼似的瞅着向垣：“我听叶珂说，你很早就认识清越姐姐了，现在才介绍给我们看，太小气哩。”
向垣笑着耸耸肩，他被这话搞得心情很不错。
“走吧，咱们上楼吃饭去。”唐念乔自然地挽着曲清越，拉着她进门，换上鞋子，又拉着她上楼。
曲清越还没来得及参观一下这个到处透露着温馨的房子。
向垣摇摇头说：“这宅子以前可不长这样。唐叔叔花了好大功夫装修的，为了迎合乔妈妈的喜好。”
唐念乔表示认同，她从进门开始就一直黏在曲清越身边，像个爱撒娇的小丫头。
“我爸天天喂我吃狗粮，以后我对象要是也这么腻歪的话，我可受不了。”
好家伙……
曲清越被这句话逗乐，随着唐念乔走到顶楼，才发现顶楼整个是一个露天的小花房，周围种满了各种各样清香不腻的花朵，中间地板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桌子，靠近玻璃墙边有一个吊床和秋千，上面趴着一只慵懒的边牧。
看见几人走进来，边牧抬起眼皮，打了个哈欠。
“果冻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害我找好久。”唐念乔嘟囔一句，松开曲清越的胳膊，走上前去松开系在边牧脖子上的狗绳。
早上出去溜溜，狗子刚进家门就挣脱开唐念乔的手跑掉了，现在才找到。
几人坐在桌前，很快就有人送来了各式各样的食物，都是很精致的小菜和点心，最后用小车推来的是一个双层大蛋糕。
蛋糕上面有一个用翻糖做的跳芭蕾的小女孩。
唐念乔解释说：“我们几家聚会都习惯了，大人聚大人的，孩子在楼上玩。这样互不打扰挺好哒。”
“嗯。”曲清越点点头。
特别像小时候孩子们一起疯玩，而大人们聚在一边聊天。
聊那种孩子不会懂的话。
蛋糕是用动物奶油现做的，不容易保存，要尽快吃，说是双层蛋糕，实际上并没有多少。
吃点小菜，再吃掉蛋糕刚刚好，不会浪费。
这倒跟曲清越认知里的有钱人家不太一样。
她有些喜欢这样的家庭。
温暖，随和，而且方方面面都很注重细节的美好。
蛋糕请甜爽滑，配上夹心里的大块水果果肉更加鲜甜。
她咂咂嘴，还没喝酒似乎已经沉醉了。
“嘿嘿，我就说清越姐姐会喜欢的。”唐念乔凑到向垣耳边，一副求表扬的样子，也许是凑的有些近，被身旁的叶珂一把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