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垣还沉浸在如何修改设计稿的专注状态中,他顺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我煮了些意面,锅里还剩了些,你热一热再吃。”
曲清越点点头,顺口说道:“对了,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我看好多工作,都是安向集团那边的。咱们公司要被合并了吗?”
“没有啊。”向垣头也不抬地随口答道,“上层正在大换血,暂时轮不到咱们公司进行大变动。”
“这样。”曲清越听到回答,转身走去了厨房,动作十分自然。
向垣改好一个细节后,脑海里还回荡着两人刚刚的对话,突然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正在触摸板上游移的手,停顿了下来。
“你买了黑椒牛肉酱?太好了!”
厨房传来曲清越欢喜的声音。
向垣大声回应:“嗯!记得你喜欢,所以下午去超市买了。”
思绪猛的被打断,再回过神来时,向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在设计图上再改动些什么。
索性放下电脑,站起来活动活动颈椎。
工作了一个晚上,他的背有点痛。
那个夜晚很平静,一切都按照正常的轨迹运行着,就如行星日复一日地绕着它的轨道,丝毫没有偏移。
只是,就算与一颗小石头擦身而过,也会碰掉些火星。
没有像以前那样在睡前跟向垣亲热亲热,看他的目光一直盯在电脑上,曲清越给自己冲了杯安神茶,跟向垣道过晚安后,回到了房间。
躺在床上,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的疲倦感包围全身,几乎没给她再瞎想的时间,便倒头进入了深度睡眠。
她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走在一个满是欧式建筑的街头,只有她一人,身边流过的全是陌生的脸孔。
可奇怪的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她竟然找到了一丝归属感。
即使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可她的内心十分安定。
醒来时,曲清越摸到自己眼角有些湿润。
她有点惊讶,这个梦里,没再出现向垣的身影。
以前只要做梦,几乎都离不开他,或是跟他有关的事。
曲清越在感情上不是一个特别有欲望的人,也不是说她心态有多好,可能从小就缺失了很多,让她不会去争抢。
她总以为,是自己的,该得到的都会得到,不是自己的,强求也无用。
能够拥有向垣,能让她感受到爱和温暖,就当是神明给的恩赐吧。
也许生活很苦,也许比较笨拙,但她也是被神明好好保护着的。
中午午休时,曲清越去宋可可办公室,想问问她们要不要一起来吃午饭。
“干嘛,你家向垣又不陪你吃饭啊。”宋可可捧着盒饭,她跟郑助理已经叫了外卖了。
曲清越看到散乱在宋可可桌上的文件:“你最近也很忙吗?”
她用了一个也字。
怎么感觉,好像除了她,大家都有做不完的事情。
曲清越甚至有些怀念自己以前忙到吃不上午饭的日子。虽然挺累的,但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
“啊,你不知道吗?设计大赛已经开始报名了。向垣没和你说?”宋可可从纸堆里翻找出个文件夹来。
“什么设计大赛?”曲清越拿起文件,上面报名资格不限,报名之后往邮箱里投入符合要求的作品,通过专业人士的评选后,再公布到网上,让网友票选出前三名。
除了丰厚的奖金以外,第一名会得到安向集团的资金扶持,把设计作品进行生产,投入到市场。
能看到自己设计的作品被众人喜爱,那是莫大的荣耀。
“什么时候的事啊?”曲清越表现出一脸茫然。
她最近心事重重,反而对工作上的事有点心不在焉。
“就昨天才发的通知。”宋可可先喝了口热汤,“你报名不?我跟郑助理打算下午就把邮件发过去。你要报名的话,我就顺便把你名字加上去。”
“不用,”曲清越凝神考虑了一会儿,“你们先报名吧,这个文件我先拿回去研究研究。”
“行。”
从宋可可办公室里出来,曲清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没人陪她一起吃午饭,曲清越索性去休息间拿了袋面包,冲了杯咖啡,慢吞吞地走回向垣办公室。
他这两天一直都在埋头忙自己的事情,也没给曲清越安排什么工作。
手头都是些琐碎的事情,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曲清越有反思过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没有以前那么喜欢向垣了,是不是对现在的生活感到乏味了。
她也想找些让她有新鲜感的事情,可往往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又度过了一个平淡的下午。
曲清越默默地看着坐在桌前的向垣,他真的好看的有点过分。
“晚上吃什么?”一直低着头的向垣突然开口,很明显他是察觉到了曲清越注视的目光。
“你来定吧。”曲清越总爱在菜单上纠结很久,手机页面被来回地翻了好几遍,也决定不出该吃什么。
随缘吧,他要点什么,她便跟着吃什么。
“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一块牛排。”向垣合上文件,站起身,伸展着后背。
久坐让他的背和颈椎都酸痛不已。
回家吃也挺好的,曲清越默认了这个选择,她不再把目光聚焦在向垣身上。
等待下班的功夫,她把设计大赛的要求仔仔细细地阅读了好几遍,从网上搜了些资料,在小本子上做了些笔记。
她就是这样一个性格的人,不会主动说,向垣你能不能给我安排点我愿意做的工作。
相反,她更乐意于自己找事情做。
只要忙起来,就不会让自己陷入瞎想的状态。
乱想些莫须有的事情,只会白白耗费她的精力。
曲清越也意识到自己该做些突破,回到家里,看向垣换下外套,他今天穿了一件丝绸质地的深蓝色衬衫,薄薄的一层布料,完美贴合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
曲清越走上前去,踮起脚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
向垣因为她突然的主动失了神,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托着她的后脑,触感是她略有些冰凉的柔顺发丝,他满目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
曲清越在思考接下来该做点什么。
于是蜻蜓点水地触碰了一下他的唇,便弹开了。
向垣放在她的后脑勺手突然收紧,把曲清越的头往自己面前一带,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松开她时,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好吧,最后还是向垣比较主动。
曲清越更适合做迎合的那个角色。
“今天我来做饭。”向垣轻柔地吻了吻曲清越的眉心,松开她,转身往厨房走去。
曲清越在一边给他打下手。
往餐桌上摆好餐盘和刀叉,她饶有兴致地拿出一瓶红酒,给两人的杯子倒上一点。
觉得餐厅的灯光太过明亮,不够迎合窗外这么美的夜色,曲清越在房间徘徊了一阵儿,视线落到书房柜子上,一盏酷似蜡烛形状的灯。
没有蜡烛的话,用这个代替也不错。
曲清越还没有换成家居服,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针织的一字裙,腰间系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蝴蝶结随着她走路而微微摆动,显得她格外灵魅动人。
“简单碰杯庆祝一下。”向垣举起杯子,两人轻轻碰了一下。
水晶高脚杯碰撞时,发出清透的响声,和红酒一样醉人。
蜡烛灯的灯壁最外层,雕刻着镂空花纹,花纹的影子透过昏黄的灯光,在桌子上留下一个微微晃动的亮斑。
“这个灯蛮好看的。很早就听说过这款,没想到你家竟然有。”曲清越轻轻咬下一块牛排,煎的火候正好。
她记得这款灯刚上市时,价格不便宜的。她一眼就被它的颜值所吸引,只可惜当时还是个贫穷的大学生,只能拉着钱雨灿的手,一个劲儿地夸它有多好看。
“哎呀不就是盏灯嘛,等你以后工作了有钱了,买它十个二十个的好不啦?”钱雨灿不耐烦地甩甩手。
当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生活小插曲,但在向垣家里看到有这么一盏时,那些记忆瞬间冲破脑海。
想起了自己极为年轻时的渴望。
饭才刚吃到一半,气氛刚刚被营造起来,曲清越本想说点什么。
为她这几天对向垣有过的疑问,还有她关于人生的思虑。
“向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就不回答,但是不要编别的话来骗我,好不好?”
“嗯,你说。”向垣抿了一口红酒,耐心地等待她继续开口。
沙发上猛地炸响的手机铃声,都吓了两人一跳。原本安静温暖的氛围全然不见,直接把两人拉回冰冷的现实。
“不好意思。”向垣赶紧起身,走到客厅。
其实钱雨灿有些话说的不无道理,向垣的手机铃声至今为止,还是苹果自带的铃声,每次只要稍稍开大些音量,总能把她吓得一激灵。
曲清越第一次觉得这马林巴琴的音乐声有点恼人。
她也失了兴致,放下酒杯,回头看着向垣。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向垣的神情有股难以置信。
他焦急地开始踱步,直接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走到玄关处。
曲清越站了起来。
向垣此时要干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向垣……”
向垣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摆了个口型,说是“公司”,最后他又指了指卧室,示意曲清越不用等他,吃完饭就自己休息。
关上门,亮堂堂的屋子又恢复了如死水一般的寂静。
餐桌上的蜡烛灯,此时发出的光芒,微弱到几乎无法辨别。
“向垣,有时候我真觉得,咱们俩工作的,是同一个公司吗?”曲清越没说完的话,此时只能说给空气听。
明明每天都一同上班、一同下班,可向垣多出来许多忙得要死的事,曲清越甚至比刚来实习时要无所事事得多。
就连宋可可都知道许多,她没能知晓的消息。
她消耗着自己的青春,究竟在为了什么意义而工作?
九点钟,曲清越准时上了床。
她怀里抱着一个抱枕,闲来无聊,用手机随便找了个当下最火的综艺,投影到面前的白墙上去看。
明明那么多搞笑的镜头,可曲清越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曾经她一直回避的问题,迟早会有一天暴露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面对。
要么去突破,要么就妥协。
她是真的讨厌去做这样的选择。
可有什么办法呢?成年人的世界,每个人都是利己主义者,每时每刻都在做权衡与抉择,说不定哪个时刻,就成了扭转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
曲清越此时就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上。
停滞不前是一种选择,可她深知自己肯定不甘于现状。
播放着的综艺视频,突然被手机里的消息打断。
原本花花绿绿的墙壁,瞬间变成了煞白,映在曲清越的脸上,惨白一片。
是苏禾发来的微信。
是这个让曲清越觉得那天见过一次面以后,再也不会产生交集的人。
她发来的消息很简短,只有两条。
第一条是一个地址,定位在B城某个很有名的高级会所。
还没等曲清越发问这是做什么,苏禾紧接着便发了一条:“他在这。”
他在这。
这么晚了,他只身一人,去高级会所做什么。
曲清越必须承认,收到消息时,她的大脑出现了一阵短暂的空白。
她当即涌起一股冲动,确实想冲出门去找他。
所以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尽管表面上再淡定,再云淡风轻,也掩饰不了埋藏在心底的那份在意。
直到站在房间号的门前,曲清越的理智才慢慢被找回来。苏禾是什么目的还没搞清楚,凭着她一面之词就匆忙赶往现场,如果她有什么目的的话,岂不是正好遂了她的意?
她的思绪被纠结缠绕在一起,手落在门把手上,不知该不该打开。
算了。
他不说,她不问就是了。
欺骗自己总比过度猜疑的好。
曲清越的思考并没停留多大一会儿,隔壁房间的门便开了。
“哟,这不是曲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