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的火车,后天下午就能到。住宿费是要另交的,我跟你妈没交,倒时候直接住你那儿去。放心,不打扰你。”
曲宽厚说话很急,根本没想等到曲清越的回答,那边声音嘈杂,似乎是在跟曲宽厚交谈。
他们要来这里……
还要住上几天。
曲清越大脑空白了一阵,她站在原地,望着被阳光照的暖洋洋的家具,她现在可是住在向垣家的啊。
反正她还没最好准备让父母再次见到向垣。
更何况,向垣成为安向集团的新任董事一事,在各大新闻都报道过。
曲宽厚对网络一窍不通,但他会看报纸,会听电视上的新闻,自从那次回家,曲宽厚和王善对向垣的好感直线上升,几乎都要默认为他是女婿了。
明明那时候两人还没确认关系。
曲宽厚的那条语音在反复地播放着,在空旷的房间里声音显得越来越大。
也不知是骨子里的自卑和消极态度,还是因为最近在跟向垣闹别扭的缘故,她这一刻特别想逃。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决燃眉之急。
那就是搬回去。
她心里忐忑,怕江东海又做出什么报复行为——尽管向垣一再保证江东海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曲清越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懒惰让她要陷在沙发里了,最后把她叫起来的还是外卖电话。
周日,向垣还在加班。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是集团的老总。
曲清越一个人默默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摆在床上,一件一件叠好收进行李箱里,来时只带了很少的东西,没想到在这儿住了短短一阵后,东西竟然多出这么多来。
她望着原本干净的房间被自己搞的乱糟糟都无法下脚,突然就没有了收拾的力气。
向垣回来的比预想中找了些,他带回来两人份的晚餐,是曲清越爱吃的肥牛饭和水果沙拉。
吃饭时,两人都很安静,向垣照旧把水果沙拉里面的菠萝挑出来放到自己碗里。
曲清越拿叉子的手顿了下,突然把碗递过去:“给我夹一块吧。”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尝试一下在自己舒适圈外的一切事物。
她总不能永远活在向垣的保护下,那样的话……温馨的房间只会慢慢变成禁锢的牢笼。
让她慢慢退化,让她离向垣越来越远。
向垣犹豫了下,挑了一块菠萝心放到曲清越碗里,那个位置应该是最甜的。
曲清越把菠萝放到嘴里时,还是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等到菠萝甜丝丝的汁水溢出来充斥在齿间时,香甜的气味随之弥漫在口腔中。
她眯起眼睛笑笑:“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向垣回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他不太懂曲清越为什么执意要尝试自己不爱吃的食物,不过她既然想做,那就依着她。
曲清越难得在饭桌上活跃了起来,她把小平板架在一个兔子形状的支架上,上面播着最新的综艺。
她往嘴里喂着饭,看到好笑的地方也会毫不顾忌形象地歪在向垣肩头咯咯地笑。
向垣一脸宠溺地望着她。
越越这样的表现……是在主动跟他和好吧?
“啊对了,”曲清越像是在讲一件如明天吃什么一样的小事,语气轻松地说,“我打算搬回去住两天。”
“嗯?哪里?”向垣的注意力显然还停留在平板上播放的搞笑画面上。
他向来不喜欢这些咋咋呼呼的搞笑综艺,但曲清越的笑声感染了他,看着看着倒也投入了起来。
“我家,我租的那个房子。”曲清越解释了一遍。
向垣抬手关掉了喧闹的视频。
“你说,你要搬回去住?”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生怕漏掉什么重要信息,同时在心里反复确认,曲清越刚刚真的以像搞笑综艺一样的轻松语气向他公布了这个决定。
是公布,不是商量的意思。
“嗯,”曲清越不喜欢向垣一遇到事情就摆出那种在手术室外时才会有的严肃表情,她叉起一块苹果送到嘴里,咯吱咯吱地咬着,语音含糊,“给你留点私人空间,带好看的小姑娘回来我也不会发现的哦……我看上次陪你去拍卖会那个女孩就很不错……”
“越越。”向垣皱紧眉头,眸色深了深。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曲清越摆正态度:“就是回去住几天,你搞那么紧张兮兮的干什么?”
她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这让向垣心里更加慌乱。
自从拍卖会那次被曲清越撞见以后,除了那晚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之后便不闻不问,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有时情绪高昂,有时蔫了吧唧,前天甚至还对着一个发芽了的土豆乱发一通脾气。
他无比疲累,每次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跟曲清越谈谈,她就摆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对着手机开水壶似的大笑,叫他别打扰。
她总是要躲开这个话题。
曲清越以为向垣之前对她辞职的事情都不会感到惊讶,那么这次也一样。
可她失策了。
向垣的神情错愕又难以置信,甚至还带了点儿悲伤,他几乎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决定,他以为曲清越是在跟他置气。
她做出一大堆喜怒无常的表现,每一次都让向垣心里自责不已。
“清越,我跟你解释过的,那个女生只是我的朋友,”他自己也觉得这么说实在是很苍白,都怪这时候赶得巧,让他说什么都没什么可信度,向垣懊恼地按了按太阳穴,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才继续说,“真的,过两天我联系她,咱们一起吃个饭,这件事你真的误会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念乔对我而言跟亲妹妹没有任何区别。我不可能对她有别的想法的。”
“她们家帮过我很多,你知道的,我父母忙到几乎不会管我,我小时候在她家长大的。”
向垣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生怕曲清越的眼睛再流露出一丝怀疑。
曲清越感受到一种深深无力感,要怎么才能跟向垣解释清楚,她其实并没有为这件事要搬出去呢。
她只是觉得两人距离太近、太久,彼此应该需要度过一个冷静期。
那样对她们的感情更有帮助。
更何况她不得不搬出去的理由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父母要来B城住几天。
想到这儿心情更加烦躁,她不想再费力气跟向垣争辩,现在能做的,只有默默地摇头。
这让向垣更以为是她不信任他的表现。
两人相对无言,坐在沙发上,曲清越从没觉得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慢,这才刚八点钟,她如果现在拿起手机说自己该回房间休息了,那太假惺惺的了。
她盯着茶几上的陶瓷水杯,还是情侣款的呢,粉白和粉蓝的小猪,憨憨地对着笑。
还是向垣主动打破了这份沉默,他站起身,直接去玄关取下外套:“你再考虑一下吧。”
说完便穿上鞋出去了。
只留下曲清越一个人在屋子里。
她刚刚明明没说几句话,可却觉得口干舌燥,曲清越起身去冰箱取了一瓶白葡萄酒,那还是之前跟向垣计划好要在家里看一整夜电影时买的。
看来以后也不会用上了,不如现在喝掉它。
曲清越甚至都没拿杯子,直接对着瓶子喝了几口,那样子可配不上白葡萄酒本身的优雅,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清冷的酒下肚,她这才觉得心里那块大石头轻了不少。
向垣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街上一圈一圈地绕。窗外光影流离,车水马龙,人群的笑闹声和汽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可在向垣耳中只觉得聒噪。
他不想曲清越搬走。
这晚的情形就如他早上做过的一个噩梦,梦见自己醒来时,屋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翻遍了各处也找不到有越越生活过的痕迹。
他突然患得患失了起来。
本想借此机会解开误会,把自己信任的朋友都介绍给曲清越,这需要一个颇为正式的饭局。
既然越越觉得他们两人的圈子有些脱轨,那么就让他努力把两人拉近,先是朋友,再是家人,尽管知道这个过程会很艰辛很漫长,但他必须去做。
无奈曲清越这几日的消极处事让他无从下手,本以为今天会是个完美的夜晚,谁知她轻松无比地宣布自己要离开他。
对,他气在曲清越轻松的态度。
车缓缓停下,向垣打开门,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驶入了一个打理精美的宅院。
这里是他熟悉的,度过了还算幸福的童年的乔妈妈的家。
每当自己遇到难解的问题,他都会来这儿待上一小会儿,想着乔妈妈温柔似水的笑容,心情就没那么糟糕了。
在适时的时候,唐叔叔还会以三言两语点醒他,问题就在不知不觉中迎刃而解。
唐家的教育让向垣终身受益。
可他这次并没进去,门前的安保刚想通知,被向垣打断:“我就站一会儿,不必告诉他们我来过。”
这次的问题,他一定要自己解决好。
两个人都是有些执拗的性格,如果撞到一块儿去,只能有一方选择妥协。
曲清越还是执意要搬家。
她头太疼了,也顾不上向垣的反对意见,第二天上午早早去工作室,像个小学生似的向老板递交了请假条。
老板留着快到肩头的长发,还有几丝挑染的灰色,看起来有点……非。
他像个戏精一样夸张地表示了遗憾:“我本来想买个蛋糕下午一起吃呢,小何买的cos服装到了,这里只有你最适合……”
“那个,”曲清越慌张举起手,她才不要在门口站两小时,像个吉祥物一样发传单,“我叫了滴滴,已经到楼下了,我们回头说啊回头再说。”
老板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像个委屈的,没讨到食的狗子一样。
她在公司楼下一家日式拉面馆简单垫了垫肚子。
回到家里时,曲清越一边挂外套一边环视客厅——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一样,总之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书房亮着灯,明亮的、白色的、稍稍刺眼的。
向垣从不会在书房开这样亮的灯光,明明有三种调节模式,可向垣常年都用最暗的暖黄色灯光。
对,就是这里怪怪的。
另外单人沙发上的靠背垫不知什么时候被挪到了三人沙发上。向垣有时回家太晚会直接在沙发上盖个毯子,那只小熊靠背垫会直接被当作枕头。
现在它被完完整整地立在沙发中间,上面的褶皱似乎还被一个细心的人抚平过。
曲清越站在靠近书房的墙边,盯着明晃晃的光,吞了吞口水。
有人在里面。
她下意识地去摸电视柜上的一个陶瓷烛台,那家伙很沉,用来防身多少还能起点作用。
她把两只脚都从拖鞋里抽了出来,棉质袜子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快了,已经走到门边了,只要轻轻跨过去,就能看见书房里坐着的是什么人。
她确定以及肯定向垣还没有回家,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来这个家。
难道是江东海顺着什么线索找到这儿来了?
又或者是得知向垣真实身份以后心生妒忌,想要谋害他?
短短的几十秒内,曲清越已经给自己脑补了一场悬疑大戏。
她听见里面的椅子拖动的声音。
轮子骨碌骨碌,然后停住——那人似乎站起来了。
还有哗啦哗啦舒展纸张的声音。
曲清越手心出了很多冷汗,她几乎要握不住这个烛台了。
颤巍巍地,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让她都觉得陌生:“谁……?”
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似乎也吓了一跳,紧接着是细小的碎步,两人隔着门,都看不见对方的脸。
“我……我不是坏人。”那个声音娇娇软软,尾音发颤,似乎也在紧张,“你是谁?”
“我住在这儿。”曲清越用力眨了眨眼睛,那声音怎么听也不像坏蛋,倒是自己举着烛台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加害者。
紧接着从墙背后冒出一颗脑袋,发顶蓬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