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竹望了一眼皱着双眉,紧抿嘴唇脸上却写满了担心的的杨沂尚,了然入心,转过身坐回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右手支在自己右侧太阳穴处,建议道,
“那我要不先把钱小浅和亚妮他们先送回国,事后我们再细细商谈其他。”
杨沂尚听了之后,顿了几秒,艰难地点了点头。他不想把钱小浅陷入到危险当中,这是他本能的想法。
原先带她过来也只是一方面想和她呆在一起,一方面也是来安慰下不停吵着要回去的瞿亚妮,但是如果现在呆的地方比在国内还要危险的时候,那他宁愿她还是回国内。
而祁修竹也有自己的偏心,现在亚妮的姐姐事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媒体总能在每天找到新的事件来进行舆论导向,但总不持久。
因为大多的人都是吃瓜群众,他们只会跟风,从不会追踪结果。亚妮现在留在这也只会更加危险。而有时候国人是健忘的,十天半个月就会忘记一件热门事件,因为会有接踵而至的其他热门事件吸引他们的眼球。
“不过,”祁修竹好似知道杨沂尚会责怪他一样,幽幽地插嘴道,
“亚妮她们今日去附近的教堂了。”瞿亚妮是基督教徒,以前在国内,如果没有其他事,她都要去教堂进行祈祷、唱赞美诗、唱诗班献唱,读经、讲道和祝福等。
“你~”杨沂尚两道剑眉一竖,欲要发火,却被祁修竹抢过话头,
“哎呀,这是一个人的宗教信仰自由,这总不能不让人去吧,再说,听亚妮说,今天在国外这里是复活节,也就是耶稣复活的日子~”
祁修竹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节,但是听起来也是很重要的样子,再说,瞿亚妮对着他软磨硬泡,百般撒娇,他还真的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杨沂尚不理睬在一边解释的祁修竹,只是眼神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在这个节骨眼,还让他们出去,只是吩咐祁修竹道,
“明日,明日一定要把她们送走。”说完,就拿起桌上的手机,站起身,欲往外走。
“去哪儿?”祁修竹不解地问,今日不是还要去验货吗?
“去外面走走。”虽然今日又跟当地的矿主们约了验货,但是由于时间还早,他又担心钱小浅他们出什么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两个胆子也是够大的,杨沂尚想着回来要怎么好好收拾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总能找到办法让他怒不可遏。
“浅浅,你还好吧?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浅浅似乎还没有回过神,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去ZION教堂的路上,原先他们是想去附近的圣安东尼神社的,但是因为听说这个神社很有名,钱小浅还是担心人太多,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找了个会中文的包车司机,来到了东部的一个小镇拜蒂克洛,相对人少,安静点,顺便也趁此游玩一番。
“浅浅……”亚妮转过身,伸出自己的手掌,在钱小浅的眼前晃了一晃,试图将她的思绪拉回来。瞿亚妮发现自从钱小浅来到这边之后,一直都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
钱小浅,回过神,对上亚妮满是疑惑地脸庞,刚要开口说话,却是瞿亚妮见她回神,就连珠炮似地跳出多个问题。
“我可以问问题了吗?你怎么又回到杨总身边了?呃,不,是怎么又回到宏大集团了?而且是跟在杨总身边,你不是在画室上班了吗?那蓝杨知道吗?蓝杨~他还好吗?你们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一回来就跟没魂了似的,杨总和修竹,额~~祁修竹,两人都是满脸怒气,隐忍着不发~”
“亚妮……”钱小浅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话,只是简单地概括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我现在没在画室上班了,现在回到宏大集团任总经办秘书,工作职责跟以前略有不同,所以以后杨总的行程都会有我在,至于昨天~”
钱小浅不给亚妮提问的机会,两人都已走到了Zion教堂门前,一把将钱小浅推入门去,自己却呆在门外,对着亚妮说,
“到时跟你说,你快进去,我家里大概是信奉佛教的,就不进去了。”
瞿亚妮无奈,只得先进去,留下钱小浅一个人在教堂外,无聊的钱小浅就在四处逛了逛,然后找到了一处小吃摊,最后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煎饼,边吃边走回教堂门口。
这斯里兰卡煎饼真是令人爱不释手的食物,钱小浅把自己喜欢吃的芝士、鸡蛋、吞拿鱼、洋葱,香蕉、甚至还加上了巧克力,看起来像黑暗料理的煎饼却出奇的好吃。
钱小浅随意地找了块空地就坐下,却注意到旁边坐着一个大叔,有些面熟,身穿海军蓝色的长袖衬衫,佩戴了一条浅紫色的领带,钱小浅的眼光在扫到络腮胡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是昨日那个拿着保险箱的人。
忽然手脚就僵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想站起来,不料一手拿煎饼一手拿手机的她,紧张地拿手机的手一滑,手机就从膝盖中滑落。
那个大叔听到响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下钱小浅,一拍脑门,手中咕噜咕噜地说着当地的语言,又指了指她,钱小浅更加紧张了,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后退,连手机都来不及拿。
这时她听到手机响铃响了几次,她都没有去接,只是双脚像定住了一般不能往前移动半步了,只能惯性地往后退,这时瞿亚妮拿着手中的手机跑了出来,对着钱小浅喊着,
“浅浅,杨沂尚找你,怎么没接电话,我跟他说~”
这时瞿亚妮也注意到了钱小浅地异常,那位大叔,这时转过身,疑惑地看了看瞿亚妮,有看了看钱小浅,几个人挡在了教堂的门口,这时,一个背着双背包,带着鸭舌帽,低着头的黝黑小伙欲进到教堂,却被他们三个挡在了门口……
杨沂尚按照瞿亚妮在电话里说道,正自己开车往拜蒂克洛小镇开,却听到附近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车下的土地都在震动,接着在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巨响,待杨沂尚开到那个爆炸位置,就急忙下车。
那是位于科伦坡北部的圣安东尼神社爆炸,教堂爆炸后现场惨烈,整个屋顶被炸穿,地上都是带血的碎片和被炸烂的椅子看起来快要坍塌,宛若一片废墟。有些幸运的幸存者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亲眼看着亲人朋友,在眼前被炸成碎片的他们,除了恸哭根本说不出话。
四处都是警方和救护人员已经展开了全力营救,现场已被警方封锁,救护车的警笛在城市上空回响,久久不散。
杨沂尚的心瞬间被揪起,在灰色的浓烟中,面上仍然镇静自若,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杨沂尚只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钱小钱,他手脚并用地回到车上,发动车子的手有些颤抖,拧了几下,眉头皱得更深,眼里有了焦虑,最后终于启动了车子。
于是他继续往瞿亚妮说的地方开去,脚下的油门被踩得越发得重,忽略耳旁传来的哭喊声,和眼中四处受伤,哀嚎遍野的人,直到后来杨沂尚才通过新闻知道,在那个早上,除了圣安东尼神社、金斯伯里酒店,香格里拉大酒店、肉桂大酒店也都遭受了人肉炸弹的袭击。
斯里兰卡的官方负责人,是这样说的:“这是一种令人发指的针对无辜平民的怯懦行为。
当杨沂尚来到Sion教堂,就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凄厉的尖叫声从人群中炸开,惊恐的人群纷纷如鱼贯般从教堂纷纷涌出,距离教堂百米之内,殷红的血光伴随着成图,仿佛妖娆艳丽的彼岸花,盛开在四分五裂的柏油马路上,支离破碎的街边玻璃上,墙面上,流淌着鲜血,还有残留的被炸得粉身碎骨的肢体骸骨,散落在各处。
杨沂尚,心中顿时慌乱起来,口中喃喃地喊着浅浅的名字,在浓烟中,尘土中,四处逃散的人群中,逆向地,跌跌撞撞地走着。
呼声越来越高,杨沂尚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钱小钱的名字,脚步也由跌撞地走着改成急速奔走,仿佛从教堂附近传来了一声应和,很轻,很轻,但是是熟悉的声音,夹杂着恐惧,带着颤音,微弱的,应和。
杨沂尚来不及思考,只得循声乱撞,不断地拨开向他跑来的教徒们,口中叫嚷着听不懂的话语,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怒,抑或是祈祷,在逐渐消散的浓烟和尘土中,杨沂尚终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却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怀中还抱着奄奄一息的瞿亚妮,无助地坐在那里,口中说着英文夹杂着中文:
“Helbr /~~~”
“Helbr /~~~”
“谁~谁来救救我们~”人群中没有人注意他们,只是不断地有人碰撞,经过他们,因为他们自顾不暇。杨沂尚的心在那一刹那感觉到了窒息,他迅速地冲过人群,跌坐到钱小钱的身边,用他宽厚有力的臂膀撑起一片安全区域,以防逃散的人群踩踏到她们身上,口中不断安慰着
“别怕~别怕~我在~急救车很快就来~”
钱小钱感觉到周围有了熟悉的人,腾出一直占满血迹的手,耸着肩膀,面色苍白,两眼无神,颤抖着,语无伦次地对着杨沂尚比划:
“眼~睛~眼睛~看~看~不见了?片~碎片~”
此时杨沂尚恨不得马上将钱小钱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不松手,或者细细查看受伤的地方,但是看不过来了~脸上到处都是烟尘和擦伤的痕迹,怀中的瞿亚妮,脸藏在钱小钱的臂弯,看不清楚,却已经不省人事~他感到力不从心,却什么也做不了,动不了。
随后警方就赶到了现场,开始拉警戒线,救护车也随之开来,刺耳的警笛声响彻整个上空~
因为我们生活在和平的国度太久了,而忽略了其实我们并没有生活在和平的时代,以至于忽然遭遇,才会措手不及。
我们之所以岁月静好,是因为我们国家的武力保卫。所以我们才能在夜半享受歌舞升平、在路边撸串喝啤;我们才能在傍晚携手散步,跳跳广场舞。
人类是这个星球上最擅长同类相残的物种,在地球上,生存本就是一种幸运。但是有些人因为生活在和平的国家太久,才会产生一种幻觉,认为生存是一件唾手可得的东西,然而,在我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在这个星球上很多国家的土地上,冲突、争斗、流血、牺牲,都是常态,而且永远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