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餐厅
蓝杨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转头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玻璃上,划开覆在上面的朦胧雾气,留下一行行好似蜗牛爬过之后的痕迹。
想起曾经高中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一起在逃学的冬天坐公交车时,钱小浅突发奇想在车窗上哈了口气,然后握紧自己的手,拳心的那侧重重地在车窗上留下了个印子,然后在它上面分别加了1个拇指印4个食指印,转过头对她和瞿亚妮笑的很灿烂,
“看,一个脚印。”瞿亚妮听了也嚷着要玩,于是,那本就空旷的公交车上的玻璃上都是她们俩人留在窗玻璃上的脚印,一个脚印追着一个脚印。
蓝杨坐在空旷的公交车内,幸好车内人少,尴尬地与司机相视一笑,趁着她们不注意的时候在靠近自己的窗边的脚印下,暗暗地画了个脚印,和钱小浅画的脚印并排着,仿佛一个不小心她们就可以真的走到一起了。
“先生,请这边走!”
在服务员悦耳的引导声中,一身莫兰迪色运动套装的杨沂尚落座在蓝杨的对面,虽然服装的颜色不是张扬和鲜亮的色彩,甚至还带着些亲切和宁静错觉,但是在这个高雅的西餐宁仍然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显然对于自己穿着运动服出现在西餐厅的杨沂尚,自己本身并不经意,而对于那些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怪异目光也并未放在心上,
“请给我来杯苏打水。”杨沂尚说完对着服务员展开一个充满魅力的微笑。
“好的,请……请您稍等。”只见服务生满脸通红,逃也似地离开。
待服务员离开后,蓝杨开门见山地说道,
“请你开除钱小浅。”
杨沂尚闻言,好似已经料到一般,两眉一挑,轻蔑一笑,漫不经心地问道,
“凭什么?
蓝杨一愣,板下脸来,不发一言,杨沂尚见状,继续说道,
“凭你是宏大集团研发总监?可貌似总裁办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吧?”此时,服务员正好将苏打水送了上来,轻轻地放在杨沂尚的面前,“请慢用。”
杨沂尚端起透明水杯,呷了一口水,见蓝杨欲言又止的样子,停顿了几秒,又继续道,
“还是,凭你是杨岐之的私生子?亦或是钱小浅的双胞胎弟弟?”
蓝杨的瞳孔猛地一缩,凌厉地目光对准面前这个看似不经意地人,
“既然你都已经调查的这么清楚了,那么,请你开除钱小浅。”
杨沂尚不屑地瞥了一眼对面的蓝杨,泰然自若地反问,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她可是我的得力助手。”杨沂尚故意将声音重重地停留在得力两个字上。
“因为我手上有足够股权来影响你在股东大会上的话语权。”蓝杨收起凌厉,气定神闲地拿起手中的咖啡杯说道,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道,
“想必这也是你一直想要夺回的东西吧?”
“哼~”杨沂尚嗤之以鼻,“这股权可是在杨岐之手上。”
“我会说服他。”
“会?那就是还没有说服?”
“是的。”
“还没有上菜,我怎么去买单呢?”
“那是她女儿,他肯定不希望她卷进我们的纷争。”
“那可不一定。”杨沂尚定定的望着对面的蓝杨,好似比他更了解那个人。
蓝杨回想着脑中他所谓的父亲,20年的不闻不问,冷漠无情地侧脸,以及将他安插在宏大集团的目的,犹疑起来,杨沂尚瞅准时机,
“没有万全的准备,就来跟我谈条件?还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过呢,我有个提议?”
蓝杨不置可否,等待着杨沂尚接话,
“你可以站到我这边。”杨沂尚缓缓地开口,
蓝杨蓦地抬头,眼中却闪过愤怒,惊诧,最后,是犹豫。
杨沂尚继续鼓动他,
“也许你不知道,或者知道,杨岐之曾利用他的QING人以色谋权,以权谋利,并利用宏大集团洗黑钱。你确定你要助纣为虐?他不管不顾你们母子俩的死活10多年,甚至连正式的相认,都是在你母亲过世之后,迫不得已,想要利用你才找到的你的吧?”
蓝杨听到杨沂尚的话后,半响没有说话,两眼通红,眼中除了震惊,但是更多的是愤怒,
“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杨沂尚一愣,思索着他口中的“你们”,而不是“你”。接着说道,
“既然都好不到哪里去,那你为何不做正确的事呢?而且,如果当司法不能维护正义的时候,暴力就会替天行道,你自己不怕日后遭到报复,难道不替钱小浅顾虑下吗?”
“他是我父亲。”
“但不是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人。”蓝杨哑口无言,却是撇开那个问题,没头没脑地问道,
“你爱钱小浅吗?”
杨沂尚想起钱小浅当初坐在台阶上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传来一阵刺痛,拿起水杯,试图喝水来掩盖自己的不适,随后将头麻木地转向窗外,
“不爱。”说完,杨沂尚瞬时间觉得内心空荡荡地,失落,亦或是寂寞。
蓝杨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好像没杨沂尚说服,同意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那就好。那么,请您尽快开除钱小浅。”
“Deal(成交)。”杨沂尚沉声说道。
蓝杨听到满意答复,放下咖啡杯,站起身离开座位,但是待走出1米距离后,他不甘心地回过头,认真地对杨沂尚说道,
“因为爱,只会让她更痛苦。”说完就扬长而去。
有时候,我们不爱一个人,会选择放手,还双方自由和快乐,但是有时候,我们爱一个人,也会选择放手,因为,我们爱到失去了走下去的理由。
二、
钱小浅一大早来到公司,刚打开电脑,就愣住了,直直地望着邮箱中飘进来的解除合同通知,脑中一时空白,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吧?
她一边抽取桌上的餐巾纸,狠狠地擤了擤鼻涕,白皙的脸上,通红的鼻头表示,钱小浅感冒挺严重的。瞿亚妮曾开玩笑地对钱小浅说,每个月如期而至的感冒,比“大姨妈”还准,是不是该称呼感冒为“二姨妈”,这么准时。
钱小浅点开邮件,一脸地不可思议,接着就站起身,感冒的晕眩导致她有些站立不稳,她整理了下仪容,便冲进副总裁办公室,
“为什么要开除我?”
杨沂尚坐在桌子的对面,低头批阅着手头的文件,不与钱小浅对视,缓缓说道,
“这个你应该找人事部。Jean。”
“邮件上说,由于组织架构变动,财务预算吃紧?这是理由?”
“那就是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是我呢?”钱小浅一下子就失去了气焰。
“因为你资历最浅。”
“Bess在公司的资历比我还浅。”
“她经验比你足。”
“我在集团内部的经验比她足。”
“你对公司来说没有价值。”
“我……我打字快,而且会议记录做的完整细致。”
“有录音笔,谁都可以做到。”
“我懂法律知识,在办公过程中严谨,没有任何法律漏洞。”
“我们有最专业的律师团队。”
“我……”
杨沂尚不耐烦地抬头,对上一脸气急,鼻子通红,一吸一吸的钱小浅,不禁失笑,
“就因为你现在的表现。”钱小浅一听,就像雕塑般就站在那里,不再反驳。
“Jean,公司解除劳动合同,你都会找公司的副总裁理论为什么吗?噢,对了,这是你的第一个公司。”杨沂尚对着钱小浅无奈地摇摇头,又低下头批阅起文件,但是却对钱小浅示意地挥了挥手,表示她可以出去了,
钱小浅低头看了看落地窗前狼狈的自己,一脸生气,鼻子通红,眼眶由于感冒也是布满血丝仿佛熬了几个通宵,不禁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否太过孩子气,还是跟他,太过亲近,而自己,想比较与其他几个助理,仿佛真的一点存在的价值都没有。
随后,就默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合上门。
失落地坐回座位的钱小浅有些头疼,望着邮件中最后一行字,即刻生效。心里却生生地疼了起来,原先还想着怎么跟杨沂尚解释自己狼狈落魄地出现在医院的原因,现在都不需要了,就要这样变成两条毫无交集的平行线了吧。
钱小浅望着身边形色匆匆,陆续上班的同事们,都走向早间操的大厅,内心油然升起些不舍,但也却慢慢开始收拾自己的办公桌,Kathy见钱小浅不急着去做操,反而收拾自己的办公桌,有些诧异,走到她面前,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浅浅?”其余仍在位置上的同事包括Bess也都好奇地望向她这边,钱小浅努力调整了下呼吸,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若无其事地对着Kathy笑道,
“我被开除了?”
“什么?”Kathy两只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瞬间瞪得比牛眼还要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也太突然了吧?为……”
原本打算继续追问的Kathy却被忽然响起的路绮欧的《习惯痛到极致》,这是周一的晨间操的歌,Kathy生怕迟到,边跑边对着浅浅喊等她回来。
每周一的晨间操,副总裁都是要分享下他的心得的。钱小浅边感叹正是应景的歌曲啊,便瞄到Bess却是一脸的了然,想必是将浅浅想成那种被富二代玩够了甩掉的女人。
看来,往后在宏大集团的名声肯定会在大家唠嗑吐槽八卦中狼狈不堪,钱小浅加快自己的收拾动作,希望可以在晨间操的期间,就能悄悄离开这里。
这个笔记本要带,是杨沂尚去美国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笔记本,本来是要给她两本的,但是后来感觉图案很有情侣的气质,钱小浅就故意说图案差不多一本够了,另一本就放在杨沂尚的办公桌上。打开之后才发现原来美国带来的笔记本,页尾却写着“Made in China.”钱小浅拿起本子放入收纳盒,
这个仙人球盆栽要带,盆栽里装的是杨沂尚去加州的时候特意在她的央求下带来的灰化土壤。当杨沂尚不情不愿又尴尬地拿出那一小瓶土的时候,钱小浅忽然就觉得这个男人很可爱。
她只是听信某本情爱女王私房书的小秘诀,说这样当杨沂尚再来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就会无意识地想起她来了,而当杨沂尚不在的时候自己也可以闻着盆栽中的泥土气息,也仿佛跟他在一片土地上。
这个笔要带,这个便签要带,这个……
当Kathy晨间操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收纳盒仍然装满了东西放在办公桌上,只是电脑是关着的,收纳盒里留有一张纸条,
“Kathy,麻烦帮我把这个收纳盒都扔了吧。谢谢!以后有缘再见。----钱小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