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钱小钱手里握着从杨沂尚的衣角拽下来的袖扣,焦急地坐在公交站牌下,荧光灯牌一闪一闪,仿佛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注入了她砰砰乱跳的心脏,煎熬得忍受不住,不知如何是好。
报警?可是他们本身就是警察,对,先去附近的派出所确认下,杨沂尚被带去哪里了?于是钱小钱又仿佛周身又恢复了力气,她不再等公交,而是直接打车去附近的派出所,一个一个的确认,询问。
得到的回复不是无可奉告,查无此人,就是金人之缄,闭口不语,身后“为人民服务”那几个大字此刻在浅浅的眼中显得特别刺眼。
钱小钱此时才觉得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对于杨沂尚,她真的什么都帮不上,尽管杨沂尚在被带走前,还安慰她,没关系,等着他,可她还是感到无力,尝试着拨通杨沂尚的电话,却不再服务区。
钱小浅站在派出所前,无措地划拉着手机,试图找出跟杨沂尚有关可以帮助他的人,对了,今天刚见过的苏婉华,她颤抖着拨通了那个电话,嘟嘟地声音仿佛把等待时间拉长了一倍。
“喂~”
钱小钱一听终于有人接听,立马整理自己的情绪,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
“阿姨,是我,我是钱小浅。”
“我知道。”
“对不起,阿姨,刚刚杨沂尚被一群人带走了,自称是~自称是~重案~额~六组,但是我找遍了Y市的派出所,但是都没有得到具体的信息,所以我想~”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带走的?”
钱小钱大致讲当时的情况跟苏婉华解释了一番,苏婉华了解之后,就告诉她,她会处理,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苏婉华一挂断电话就立马联络杨宏荣,杨宏荣一得知消息就立马联系自己集团公司的王牌律师团队并请首都BJ的著名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来做顾问,做好万全准备,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天,然后再通过各种渠道,去确认杨沂尚所在的位置。
钱小浅直到通知了苏婉华之后,心中的大石才算稍稍落地,因为她知道她们的能力、人脉、手段不是像她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各个派出所询问的那样简单,她们可以更快速、便捷地确认杨沂尚现在的去向和安全。
接着,钱小钱想了想,拨通了蓝杨的电话,蓝杨如往常般,并未让她等多久就接起了电话。
“喂,浅浅,找我有什么事吗?”蓝杨在这么晚接到浅浅的电话有些诧异,心中猜测着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喂,蓝杨,我~”钱小钱觉得难以启齿,如何去拜托蓝杨,短短续续地接着说道,
“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声音中带着哭腔,蓝杨温柔地安抚道,
“没事,浅浅,先别急,慢慢说,无论你是碰到不开心的事情了或者难题了,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当听到蓝杨说出这话时,钱小浅憋在眼眶的眼泪才终于不争气地落了下来,钱小钱却努力不让蓝杨听出来。
“那个,蓝杨,能不能帮我查下杨沂尚现在在哪里?他~他被人带走了。”蓝杨听到钱小浅的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知道她肯定在哭,却只能假装没听到,只是关切地问道。
“好的,我马上帮你查,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儿?很冷吗?”3、4月份的天气有时很奇怪,忽然会犹如春天般温暖,有时却又会如冬天般寒冷。
“还好,蓝杨,那~麻烦你了,我就在家附近的,放心。”
“好的,我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你先回去休息。”蓝杨也不强求。
“蓝杨,不管多晚,一有消息,记得马上告诉我。
“好的。别担心。”蓝杨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只是现在需要证实也不方便直接告诉钱小浅,所以只得先安慰着,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二)
夜色就如被泼洒的墨汁,无情地笼罩在H城的上空,钱小浅坐在蓝杨疾驰在环形公路上的蓝色大众辉昂的副驾驶座,手中紧紧地握包带,几乎要将那带子捏得变形,蓝杨瞥了一眼浅浅,右手拿起汽车扶手盒里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钱小钱只摇摇头,蓝杨见状只得一根一根掰开浅浅的手,再将矿泉水瓶放入她手中,只见几个指甲印已经深深地烙在她的手掌,蓝杨心里一阵紧缩,却只是转过头继续开车。
“就是这儿吗?”
钱小浅从车上下来,转过头对着同样下车的蓝杨问道,在将近11点左右的时候,接到蓝杨的电话,告知杨沂尚的地址。
蓝杨原本建议说第二日一早再光明正大地过去,借着自己父亲的名义,然后钱小浅却十万火急地非要当时就动身,她怕过一晚上,会不会杨沂尚就有什么不测,尽管蓝杨说了,就算钱小浅去了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她又能去做什么呢。
但是钱小钱却只想要确保杨沂尚是安全的,就好。蓝杨拗不过她,只好先带她来看一眼。
“是的。”
蓝杨点点头,望着黑夜中仍然灯火通明的这座别墅,神情复杂。
这个地方就是上次蓝杨在出庭后被关的地方,但是条件相对好些,所以他很熟悉。
以前母亲尚在的时候,偶尔从国外回来,就会带他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这是一个森林公园,叫金山岭森林公园,位于溉澜溪塔子山与青草坝河边,因为属于山林,所以气候一般要比外面再低上几度,是近郊区附近的天然氧吧。
鲜为人知的是在这个山林深处有2幢连在一起的红砖建筑,穿过一个大门,门口有武警守卫,北侧一幢有五层的建筑,正对着的那幢有三层建筑,那栋5层建筑两侧的墙角,还系着两条狗,隔着很远,狗就大声吠叫,扑腾着要挣脱身上的绳索。
院子里有一棵大树,树下是一块足球场般大小的草地,另一侧则是山上连绵的松树林。蓝杨他们一般都是入住三层建筑,平时人烟稀少。
但是近几年他们经常会看到胸前挂吊牌,有姓名,但没有单位,只有数字,比如091专案组、063专案组等字样的人,从对面那个五层建筑出来,而他的母亲蓝葭嬛,也是在这里过世的,此后,蓝杨才被长期带回来在杨歧之身边。
“从这边走吧!”
蓝杨拉起浅浅的手,带着她走向大门边上的围墙,浅浅亦步亦趋地跟着蓝杨走,钱小钱看着不知从哪儿长出来的爬墙虎,紧紧地贴附在墙上。
蓝杨走到一处隐蔽的墙边,上面都是青苔,他放开浅浅的手。
他从一棵茂密的松树地下,搬出一块绿色的草垛,放到墙根,先用脚试探性地踩了踩,是否牢固,没见草垛踩塌下去,重新走到那棵松树边,一阵小助跑,右脚一踏,双手攀住墙头,用力一挣,左脚跨上,已经稳稳地坐在了宽阔的墙上。
“又要爬墙?”
钱小浅有些退缩,尝试地踩了踩那个草垛,怯怯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还爬过?”蓝杨双眉一挑,似是看好戏的模样,
“不是高中的时候吗?”
说完,两人均陷入沉默。那时候她和蓝杨还有瞿亚妮还是三剑客,曾为了看一场他们希冀已久的画展,逃课翻墙出去,肆意地笑声传遍了整个学校围墙外的小道。
那是浅浅第一次心动,在蓝杨伸手拉起她的那刻,在蓝杨的手在她腰间抱住的那刻,鼻尖触鼻尖的那刻,现在两人却各怀心思。
“上来吧,我拉你。”蓝杨打断了两人的尴尬气氛,钱小浅还是有些顾虑,
“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
“可以直接开车进去吗?“
“不可以。“
蓝杨无情地拒绝道,他小时候无聊,就在对面的建筑玩耍,发现了一条从门外到对面五层建筑的密道,所以才会如此熟悉,最近大门口的武警守卫相比以前更加谨慎,更在门口贴出了外人不得进入的标识,他也无法堂而皇之地将钱小浅带入进去。
蓝杨带着钱小钱穿过一条幽黑的小道,蜿蜒曲折,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前钻进一个未知的树洞,只是这不知道是仙境还是“陷阱”而已。
最终走到一层楼道,深夜,没有看守的警卫,蓝杨和钱小浅蹑手蹑脚地蹲着依靠着墙边走路,两边是一扇扇的银白色铁门,墙体中间有一块很大的玻璃,只是外面都装有一层铁窗,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
房间的摆设都跟宾馆差不多,门上没有标识,右侧是洗手间,中间放了一张形状怪异的凳子,有些地方空着,有些凳子上坐着低着头毫无知觉的犯人。
再往里分别是两张电脑桌,桌子后面是两张单人床,两床中间是通道,在房间的墙上,贴着白纸红字的“爱国家,守纪律、懂规矩、听招呼”,每个字有A3纸那般大小。
每个房间都只有一个疑犯,均是坐在那把奇形怪状的凳子上,有些房间则是空的,看守的人不同,待遇也有所不同,有些人轮流折磨“犯人”,不让睡觉,不时会有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你不是老大,为什么大家都称呼你是老大?”
“我有3个兄弟,我是老大,从小父母就叫我老大啊。”
这是蓝杨和钱小浅则都会蹲下身,缓慢而悄无声息地移动,有些则不理会。审讯期间,看守都要出去守在整层楼的外围,所以反而忽略了中间的过道,大概是根本想不到深更半夜会有人来到楼内吧。
忽然她在其中一个房间,钱小浅看到了自己的姑父,刘澍,半张脸已经肿得几乎认不出,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无人理会。
钱小浅惊讶地捂着嘴,机警地,默默地拿出那个工作的已设置静音的手机,伸到自己的头上方,偷偷地拍下了他的照片,待蓝杨回头发现并欲阻止浅浅时,她已经拍完。
终于,他们在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看到了杨沂尚。
他的双脚就被很细的镣铐锁上,双手也被铐住,完全动弹不得,杨沂尚头上的黑布套被掀开,胡乱地丢在他脚边,可能已经有过一轮审讯了,因为杨沂尚的额角已经沁出了汗水。
那么冷的天,竟然在滴汗,衣服仍和钱小浅分开时穿的一样,对面没有审讯的警察,只是单独将他一人丢在这儿,似乎是在等什么重要人物的到来,所以房间看起来很干净,有张电脑桌放在杨沂尚的对面。
钱小浅和蓝杨对看了一眼,停在那扇白色铁门前,眼神中满是心疼,用口语交流着,
“我想进去看看他。”
“不行,确定他安全就可以了。”蓝杨摇摇头,迅速抓住钱小浅欲去打开门的手腕,制止她。
两人就那样僵持在门口,这时,走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是两个人的,但是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任何交流。
蓝杨和钱小浅不安地对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