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速发展的信息时代,是大数据的时代,任何消息纵使你再有渠道,有手段,去隐瞒,去遮掩,都无济于事,每个人都只是1个数据点,也许1天,也许3天,也许5天,只关乎于时间的长短而已。
而网络那端的旁观者门对那些声名在外的明星、大企业家等的隐私、信息、数据尤为兴趣盎然,乐此不疲。即使这些跟他们毫不相干。
宏大集团的副总裁杨沂尚被公安局拘留在看守所的消息,也以一种危险的方式,几天后,在世人面前不胫而走,信息轰炸,煽动情绪,引导舆论。
全世界都在追捧的大数据,已经释放出一种强烈的危险信号,逐渐让我们丧失自己的意识、思想而随波逐流,虽然网络让我们接触更多的信息,但是在大数据的操控下,我们的视界却越变越窄,信息构成越来越单一。
钱小浅这几天都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转眼就到了星期五,然而刚一上班,她就看到网上铺天盖地关于杨沂尚的新闻报道,很快就将“欢乐时光”病毒相关的报道覆盖了过去,因为有了更劲爆的消息。
更有无良的媒体为了博眼球搞噱头,将警方控诉的没有确凿证据的嫌疑认为确凿事实,不看前因后果,不讲来龙去脉,就已经有不少专家开始正经地对此进行分析评价,当然也引来了排山倒海的质疑和谴责。
宏大集团刚开始上升的股票,由于这些舆论,导致断崖式下跌,直至被停牌。整个宏大集团上下都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失业人员。
而H城警方自从杨沂尚在外审讯认罪后,也正紧锣密鼓地加紧坐实这些罪名。他们决定借道商会,利用股掌之中的媒体,制造舆论,将杨沂尚的指控做成“铁板事实”。
首先,将已经钳制住的刘澍推到前台,让刘澍亲自指控杨沂尚,关于DP、HEI社会组织以及发现QZ等,接着又披露了DP交易线人的一段证词。
之后,把这份材料发到了Y市商会中一名举足轻重的副会长那里,而这名会员又恰好是一名律师。同时警方安排记者,第一时间采访商会副会长孙纪荣,
“喂,您好,孙副会长,我是H城晚报的记者,陈子胥,”
陈子胥记者原有的访问被孙纪荣一口回绝,他却因完不成任务,辗转找到公安局求助,商会、律协上级领导相继出面施压,孙纪荣才被迫接了《H城晚报》记者的再次来电,但孙纪荣的口气明显是僵硬的,
“这东西不该送到我们这来,我们不要。”
“那您是说您已经收到了相关函件是吗?”
“是的。”
“请请问函件里的内容都是些什么?”
“我已经锁在抽屉,并且不打算过目。”
“那请问以你身为商会的副会长这一职务,以及作为律师的职业,对此事是怎么看的。”
“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开会。”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此人抬头,揉了揉双眉间的褶皱,正是刘澍和钱志阳经常去的那个茶馆的老板,陈子胥,陈子虚,子虚乌有,这记者真是起得个好名字。
然很快,标题为“商会副会长已收到相关函件,初步印证相关说法”的报道就登载了《H城晚报》上,这招混淆视听、移花接木的手法,其真实意图昭然若揭。
既让孙纪荣为H城专案组证实,坐实他们指控的罪名,还利用孙纪荣律师的身份,显示了律协这一组织的强有力的背书,他们在挑选被采访人的时候想必也是经过了一番的调查。
杨宏荣气愤地将手中的报纸往桌上一扔,脸色发青,怒目圆睁,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动,放在桌上的两手紧握成拳,双唇紧抿,一旁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见机行事地问道,
“是否需要我们~?”话尚未说完,就被杨宏荣一摆手,表示拒绝,
“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我们还是不要出面,要不更加坐实了沂尚的罪名,不知道到时记者又该怎样的信口胡诹了。”
“是。”杨宏荣微一动容,三人成虎,谣言通常不是止于智者,而是更大的谣言。所以也不能任由这无端的新闻报道下去,他摸不准孙纪荣是什么样的人,是见风使舵还是不为所动,因为他已经当甩手掌柜很久了,而孙纪荣也是在之后才加入的商会。
“把钱小浅找来。”
“是。”
(二)
钱小钱在周五的时候,除了看到网络上纷纷扬扬关于以上的新闻外,终于也看到了蓝杨,在他们的惯例晨间操期间,虽然看起来满脸疲惫,精神颓然,但是还是勉强对着钱小浅笑了笑。浅浅这才放下心来。
由于副总裁不在,所以是杨宏荣主持的会议以及分享,虽然年纪看起来大,但是杨宏荣在做操时却显示了自己平常晨练的效果,而经常在办公室的白领们反而显得有些疲惫。
“你去哪儿?现在是上班时间。”
蓝杨在时代大厦的大厅看到正要出门的钱小浅,一把拉住她。在早会过后,蓝杨瞄到杨宏荣边上的黑色西装男走到钱小浅边上耳语了几句,钱小浅就神色紧张地跟在他身后。
“外出办事。”
钱小浅简洁明了地回答,说完又觉得自己很过分,关切地问道,
“前几天你都请假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蓝杨松开了紧拽着浅浅的手,
“恩,有点感冒。是去办公事吗?”蓝杨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起而不舍地追问,
“恩~算是的。”
钱小浅有些为难地回答,又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蓝杨也不再多加阻挠,只见她在大厦前拦了辆出租车,就消失在了蓝杨的视线。
钱小浅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按照手机中的定位给师傅念了个地址,便紧张不安地望向车窗,试图让周围的风景来安抚下钱小浅现在的心情。
从杨宏荣的办公室得知了孙纪荣的办公住址(包括商会办公住址和律所办公住址)和家庭地址,以及他茶馆的地址。
她没有问这地址是怎么来的,但是她知道孙纪荣这个人,就是那个在《H城晚报》中给专案组背书的人,即使网上铺天盖地,各个行业的专家分析,她都一字不漏地都关注着。
杨宏荣只是状似无意地将地址告诉了她,让她自己去判断该做什么,而且,由于杨沂尚今日都不在办公室,作为他的行程助手,自然也轻松不少。
所以杨宏荣告诉她,今日不需要上班,也不算她请假。她也就自然明白了杨宏荣的意思,而她想要为杨沂尚做点什么,即使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也好。
钱小浅望着眼前的人声鼎沸的茶馆,无言以对,原本还想借机看能不能先和老板混个脸熟,看来是无望了。
茶馆里除了少数在大厅喝茶的老年人,无一例外地都被各报记者所占领,原来新闻是这样蹲守出来的,想来孙纪荣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钱小浅失望地往外走。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H城兰江会是H城商会的办公住址,但是前台小姐温柔地询问却阻止了钱小浅的脚步,
“额,没有。”
“不好意思,最近由于很多记者冒充其他人员,所以最近进入兰江会都需要预约。”
“好的,谢谢。”
钱小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发了个信息给钱志阳,
“爸,你不是挺爱喝茶?能不能告诉我您平常喝的茶,我们招待客户需要了解各种茶叶的功能。”
钱小浅撒了个拙劣的谎,过了很久,钱志阳回过信息,里面是几种茶叶的类型介绍,适宜人群,口味等等,像考前抱佛脚般地将这些内容装入自己的脑中。钱小浅又马不停蹄地打车来到孙纪荣的所在的律所,金砖律师事务所,这里倒不需要预约,毕竟还是需要开门做生意的,
“您好,请问孙纪荣孙律师在吗?”
“您是哪里?”
“额,我是想要咨询一个法律问题,在报纸上看到过孙律师的介绍。”钱小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名不副实地话,
“是关于什么方面的?”
“额,婚姻方面的?”她脑子转了转,遭了,出门太急,忘记确认他是哪方面的专家了,钱小浅随口说了一个。
“那我们这边还有很多其他著名的律师,例如~”
“谢谢,不需要,我只想咨询孙纪荣律师。”
“不好意思,他外出了。你要等的话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好的,那我在楼下等好了。”钱小浅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也不是专程前来咨询的,也不好占着别人的位置,
“好的。”前台超她微微一笑,大概已经接待过类似的客人了,听到有人指明说要找孙纪荣律师的,就猜到八成不是诚心咨询的。
毕竟一个负责金融的律师,为什么要去解答关于婚姻方面?说完,就埋头在华丽的接待台后面,钱小浅无奈,只得先回了律所所在的一楼大厅,看能否守株待兔,毕竟她发现自己除了时间还真的是身无长物,可是钱小浅等了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孙纪荣。
于是,钱小浅也像个记者一样开启蹲守模式。
下雨天,撑着雨伞长久地站在律所所在大楼下,看来来往往的人从大楼鱼贯而出,仔细辨认是否有孙纪荣;晴天时,戴着棒球帽遮挡刺眼的阳光,坐在律所大楼外的花坛边,边啃面包边盯着大楼门口。
周末时,整日整日厚着脸皮地窝进一楼大厅的沙发里,眼睛却不时地瞟向门口处;工作时,就等下了班,急吼吼地赶到律所所在大楼,甚至偶尔还会请假来个突击,却愣是连一面都没见过孙纪荣。
由于第一次电话联络的时候钱小浅才刚说完我是宏大集团副总办的,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报上就已经被挂断电话,伺候她的电话再打过去就一直出于通话中的状态,想必是被拉入了黑名单。
钱小浅这个人有个特点,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也许是天性秉然,那就是,她的亲和力很强,虽然她对于半生不熟的人她一般不愿太过深入交流,保持适当距离是她的为人处世准则。
然而对于完全的陌生人来说,她本身就有种想让人靠近的魅力,她曾暗自分析认为是因为她长了一张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好看的脸,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其实也许是钱小浅长了一张大众脸,在旁人眼中,都是亲切的七大姑八大姨。
于是乎在楼下蹲守的这段期间,钱小浅记住了保安大哥会在周末特惠的时候点上一份红烧牛腩或者油焖大虾请大厅的迎宾小姐吃,偶有第二份半价的时候也能蹭到大堂接待大姐的金拱门冰淇淋。
什么时候三十元起送,什么时候五十元满减,哪个保洁阿姨是是个低调的本地豪门,哪个保洁大叔有段感人的悲伤故事,她都可以如数家珍,唯独,没有见到那个传闻中的孙纪荣,不知是否是有意躲避,还是无缘相见,钱小浅想,不能这么继续下去,她想起了毕加索卖画的故事③,于是心生一计。
“喂,您好,请问是金砖律师事务所吗?请问贵所的钱小浅在吗?”
“打错了。”孙纪荣“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金砖律师事务所的钱小浅律师吗?”
“不是,打错了。”孙纪荣“啪”地一声又把电话挂断。
“您好,请问是钱小浅律师吗?”
“谁是钱小浅,没有这个人。”孙纪荣隐忍着怒气盯着这个手机半天,“啪”地一声再次挂断。
“你,就是钱小浅吗?”直到有一天,钱小浅继续乖乖地窝在大厅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时候,一位着深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国字脸,小眼睛,给人一种冷酷、沉默,不喜说话的感觉,就是他了,孙纪荣。
钱小浅以5桶KFC全家桶的代价,让孙纪荣找到了她。
钱小浅以请前台、迎宾、保安、保洁等人,一共5桶全家桶的下午茶,换来了十几个不同的人打给孙纪荣却找同一个钱小浅的电话,让不胜其烦的孙纪荣不知道是通过其中一个电话了解亦或是其他方式,找到了等在一楼大厅的钱小浅,这让她有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错觉。
毕加索刚到巴黎时很落魄,画也卖不出去,他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好方法。于是他雇了好几个大学生,让他们每天到巴黎的所有画店去转悠。具体是做什么呢?毕加索让每个人在离开画店的时候,都要询问画店老板:
“请问,你们这里有毕加索的画吗?”
“请问,砸哪里能买到毕加索的画?”
“请问,毕加索到巴黎来了吗?”
不到一个月时间,巴黎所有画店老板满脑子都是“毕加索”这三个字,他们都十分渴望能见到毕加索以及拥有他的作品。等大家都迫不及待时毕加索才带着自己的画作出现,成功地卖出了作品并一夜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