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岐之快步冲到蓝杨面前,扬起手,“啪”地一声,蓝杨的脸上已然现出了五道红痕,他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某处,微卷的刘海凌乱地挡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出表情。
钱小浅站在身侧,抬头不经意窥见,蓝杨颤动的睫毛,泛红的眼眶,努力隐忍的模样,像极了曾经倔强的自己。
一旁的刘忻宇想要上前阻止,杨岐之扭头怒目而视,刘忻宇本能地停了脚步,顿在原地,他正欲反手再打一巴掌的时候,钱小浅跨步上前,举起手臂,本能地挡在蓝杨面前,好似要与之搏斗的愤恨样子。
杨沂尚见状,只是很淡很淡地一直盯着,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内心却想起了当时钱小浅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替他挡下了那一杯滚烫的茶水,她总是喜欢这样逞能吗,总是这样的无所畏惧吗?
“啪~”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钱小浅的白皙的右手背上,火辣辣地疼,红肿立马可见。杨歧之这下手是真的重,钱小浅由于身高的缘故,只得条件反射般的抬起右手挡住杨岐之的忽如其来的手掌,而她自己的手掌则轻轻护住了蓝杨的右脸,蓝杨眼神震惊。
“是我~是我恳求蓝杨带我来的,你不要怪他。”
噙着泪的钱小浅没有想到,自己原本脑中会偶尔幻想的父女相见,不是热泪盈眶也应该是疼爱有加的吧,虽然她并不想见这个人,但是脑子还是会不听使唤地偶尔想起,然而现实却给了她“一巴掌”。
他们的第一次相见,的确让人,眼泪,盈眶,但那是冷的,也是疼的。
杨岐之看着眼前袒护着蓝杨,咬紧牙关的钱小浅,神色复杂地收回扬起的手,他一向都是奉行的都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准则。
生活上是这样,工作上也是,他处罚,不仅处罚身边的人,当事人,常常会“连坐”整个部门,他甚至还自比商鞅,相信严刑峻法出成效,于是,他对着刘忻宇示意,
“带她回去,蓝杨留下,把她送走后,你,再回来。”杨岐之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叫住了刘忻宇,
“等等,把她手机拿来,检查一遍。”
陪同人员上前拿过钱小浅握在手上的手机,浏览一遍未发现什么,原封不动放回她手上,正欲翻她的包检查时,钱小浅用那红肿的手背下意识地放到包上。
“走吧。”杨岐之瞥了一眼,随即手一挥,对着立在一旁不言语的刘忻宇说道,
“是。”刘忻宇不敢再违抗他的命令,上前拉住了钱小浅的手臂,连拖带拽地将钱小浅送上他的车,然后又急匆匆地再回来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回来等着他的是地狱一般的遭遇,以致于后来的刘忻宇再次见到蓝杨的时候,是从房间里爬出来的,从此以后他走路脚都是一瘸一拐的。
蓝杨此时知道,钱小浅离开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并没有阻止,只是在怒气冲冲地对着杨岐之吼道,
“怎么?又要把我关起来,你除了打我,关着我,你到底哪点像父亲的样子?”
杨岐之的两名陪同人员一左一右地架起蓝杨,朝门外走去,不管蓝杨在空气中拳打脚踢地反抗着,将他送往对面的别墅,他以前经常居住的那个房间。
这次能这么快知道杨沂尚的地址以及带钱小浅进来,的确是因为有了刘忻宇的一旁协助,帮他们看着监控,调开巡逻的侦查员等等。而当钱小浅正在拍照的时候,第一次推门而入的是刘忻宇,并且告诉他们杨歧之很快就到,所以带他们藏到了对面空着的审讯室。
一辆黑色的车子稳当地行驶在盘旋公路,钱小浅坐在一边,两手交叠,一只手轻轻地护在自己被打的手背上,另一只手紧紧地盖在膝盖上的包上,不安地看了一眼专心驾驶的刘忻宇,正欲开口,却被刘忻宇截去了话头,
“不用问,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继续目不斜视地驾驶着黑色轿车隐入夜色中,浅浅只得木然地点点头,不再作声,她心里大约知道这次能见到杨沂尚,定是他在一旁周旋帮助,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她也不想再连累更多人。
(二)
杨沂尚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他只能靠着吃饭的次数来计算天数,一共吃了9餐了,所以已经3天过去了,他们在审讯过程中提到的事情,他是一概不知,所以,他自然不会承认,
但第4天,折磨开始了,何审讯员进来抱怨,
“让你吃好喝好,却整得我们天天遭骂,现在开始,慢慢收拾你。”
“0885,从今天开始每天只能吃一小碗方便面。”值班的其他几个审讯员也开始不着痕迹地轮流折磨他,
“哗~”一桶冰凉的水就直接劈头盖脸地朝杨沂尚泼去。
杨沂尚昏昏欲睡的脑袋立刻又清醒起来,湿漉漉的褐色刘海无力地垂在他瘦削刚硬的脸颊两侧,水珠顺着发丝,一滴一滴地再落到地上,晕成一片水渍。
黑色的衬衫颜色骤然变深,紧紧地贴着杨沂尚壮硕的胸膛,包裹着的身躯可以清晰地看见腹前结实而有力的六块腹肌。
水珠从他的额角一路流淌,在脸上划出优雅的弧线,落到他的纤细修长的侧颈,动脉突突地跳着,将水珠弹到他线条颇好的锁骨,最后划入黑色衬衫中不见踪影。
何审讯员见杨沂尚仍然不为所动,不发一语,穿着厚厚的羽绒衣,对着旁边年轻的小伙子问道,
“有没有试过穿着羽绒服吹空调?”
小伙子茫然地摇摇头,何审讯员轻笑着吩咐道
“去~把这边的空调打开,冷空调,记得。”何审讯员还“好心”地强调着。杨沂尚只觉得冷风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从袖口,领口,钻入他的身体,水珠凝结成细小的霜,他冻的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地响,他就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求饶的气息,嘴唇冻的发白,却仍然紧抿。
到了第5天,何审讯员骂骂咧咧地踢了门进来这个房间,与值夜班折磨杨沂尚的审讯员交接班,
“TMD,老大对你的案子相当恼火,多少认点ZUI呀,看来还是不够狠。”何审讯员对着跟在他身后的年轻小跟班继续施加压力,
“考上手铐,吊起来,先来个‘苏秦背剑’吧。”
于是年轻小伙就把杨沂尚的两只手交叉地吊起来,但是高度又使得杨沂尚的脚尖可以着地,脚后跟却是浮在空中,
“正好,坐累了,伸展伸展筋骨。”杨沂尚嘴硬地调侃反驳。
何审讯员听了也不恼怒,他对于杨沂尚的冷嘲热讽,已经逐渐习惯,越是不求饶,他折磨他的心就越强烈,只是轻笑着说,
“很快你就知道这有多~伸~展~筋骨了。”
杨沂尚的脚由于长时间坐着,被脚镣拷着,当再次站起来时,已经有些吃力,看上去也有些浮肿。就这样单单吊着,什么也不做,杨沂尚的衣服就被汗水湿透,差不多3小时左右,他的眼前的世界已经开始旋转,甚至虚脱到出现了幻觉,好像有鸟儿在他头上盘旋。
看杨沂尚快支持不住,何审讯员会吩咐年轻小伙将高度调低,使得脚掌可以完全着地,待缓过一阵后,又再吊起,如此往复。杨沂尚的意志开始动摇,这时何审讯员烟瘾上来,跟年轻小伙打了招呼,就溜出去抽烟。
说是抽烟,除了抽烟,可能还会去与别墅一墙之隔的观音路走走,别墅和观音路中间有一道铁门,只有审讯人员有钥匙,那个年轻小伙也出去了一会儿,不多时,便悄悄地推门进来,递给杨沂尚一罐八宝粥,并好心地先将吊起来的双手放下来,手铐还在,但是基本可以拿到八宝粥。
杨沂尚最近几乎一天只吃得到一小碗方便面,有时候好点还有审讯员们吃剩下的饭菜,但是由于他的不肯配合,后来就算有饭菜,也是把肉都挑掉,只剩下青菜。
杨沂尚颤抖地打开八宝粥的盖子,却开了几次都打不开,年轻小伙走上前,热心地帮他打开,一张纸条从盖子上飞出来,小年轻无视地转过头,做到电脑桌前,杨沂尚有些疑惑,之间上面写着,
“认罪保身。”他不认得这笔记,也不知道这是否又是他们的什么阴谋,抑或是自己的父亲已经在想尽办法协调布置。
此时,杨沂尚望了一眼对面的年轻小伙,正低头敲击着键盘,记录着,辨不清敌友,于是只好先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八宝粥,然后将纸条撕碎放入空罐中,推到一边,年轻小伙又将杨沂尚吊起来,收起八宝粥的罐头,并未扔在房内的垃圾桶内,而是又走出房间门去。
不多久,何审讯员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浑身一股子烧烤味,对于此时的杨沂尚来说,尤为地馨香扑鼻,他不动声色地又嗅了嗅,只觉得更加饥饿难耐。何审讯员腆着肚子,两脚一伸,瘫坐在椅子上,问道,
“怎么样?还不松口?”年轻小伙自觉地走到电脑桌旁,开始进行记录,只是,他重重地敲击着键盘,电脑却毫无反应,发出惊慌的声音,
“何组长~何……何组长,这是~”
何审讯员一听,立马站起来,快步走到年轻小伙边上,
“你都做了什么?”
“我~我只是点开了一封邮件,说是我必须在3月15日下午15:00之前到公安局报到,我以为~”何审讯员没好气地把年轻小伙从椅子上拉起来
“你以为什么?”年轻小伙战战兢兢地移步到一旁,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以为~我~我以为~是通知我~我~去~。”
何审讯员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是胡乱地继续敲打键盘,此时电脑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邪笑着的骷髅头,全黑的背景,红色的鲜艳字体,
“您的一些重要文件我已经加密保存了,照片、图片……如果想要恢复文档,请在3天内付款,过了3天价格就会翻倍,还有,一个礼拜之内未付款,将会永远恢复不了。”
界面最后还写着一个链接地址,要求以BI特币形式将赎金发送至那个链接,还很“善良”地给出一个解密的按钮,可以免费先解密3MB以内的文件。
何审讯员一边愤怒地一把扯掉了电脑后面的网线,一边嘟哝着,
“谁给这电脑连的网线,是用来玩打牌游戏了吗?”
年轻小伙连连摇头否认,何审讯员想,晾他也不敢,可能是其他4个值班的审讯人员。
一个已经制定了规则的环境,即使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队伍,总是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不遵守,然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