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沂尚局促不安地摆放自己的修长双腿,却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只能尽量佝偻着身躯以便留出多点空间放置自己的长腿。
因为,此刻的他,正坐在狭隘的经济舱位置上,而他那1米5的大双腿却无处安放,杨沂尚心下暗忖,那小妮子到底是不熟悉业务呢还是故意为难?
他在处理完遗留下来的事务后大概半个月时间,也踏上了回国的飞机,只是留下祈修竹仍然呆在科伦坡,瞿亚妮的双眼原本已复明无望,所幸,在祈修竹的不懈努力以及驻斯里兰卡的使领馆工作人员的协助下,终于在斯里兰卡国际眼库找到适合瞿亚妮的角膜并且已准备手术。
虽然杨沂尚在钱小钱的百般拜托之下,去处理瞿熙媛来斯里兰卡的手续,但是由于公安局仍然要求其限制出境,所以还是没能让瞿熙媛前往科伦坡照顾亚妮,只能让她可以通过视频跟科伦坡连接,但是他并未将这个消息告诉钱小浅,怕她又开始自责,而当时她还在接受心理医师的治疗。
钱小浅坐在办公室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随手抽过一张纸巾,擤了擤鼻子,想着现在杨沂尚应该似小媳妇般委屈地坐在经济舱,心中莫名地一阵窃喜。却被坐在对面的Bess一瞪,只好悻悻地低下头为临近年中的年度股东大会兼年会活动做准备。
自从钱小浅重新回宏大集团并且与Bess的工作内容调换之后,时不时就会觉得有双探究以及敌意的眼神在她背后,回过头后却又看不到人,但是自己的任何工作在执行时,感觉Bess总会在一旁挑剔针对,钱小浅也只能了然地安慰自己,毕竟是自己抢了Bess的职责,并且毫无预警,做的也的确是没有Bess那么完美,而且也是存了自己的私心的。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每次Bess当中挑出错误的时候,钱小浅都是这么跟自己的说的,却没有发现,为了更少地被Bess挑剔,自己的工作能力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提高。
钱小浅回来之后,总是刻意地回避蓝杨,就像当初刻意地回避钱志阳,他的养父。她有点怕,所以,她宁可也躲着,等到躲无可躲,再去直面解决。
她很感激蓝杨为她所做的一切,也坚信着他所做的一定是为了她好,尤其是在她休假进行心理治疗的期间,杨沂尚因为尚未回国,所以也鞭长莫及,蓝杨时常会陪伴在左右,她拒绝过,也推却过,甚至逃离过,但是他还是能准确地出现在她身旁,尽管上次在得知自己的手机被安装了定位系统后,她已经重新更换了一个手机,不会是,又装了?钱小钱不禁疑惑。
当钱小浅终于结束了与心理医师的最后一次谈话后,独立斜坐在“荼蘼”咖啡屋的一角,之所以喜欢这家店,只是因为这个名字。窗外是透明的落地窗,来来往往,匆忙而过的行人,显得嘈杂和喧闹,但都被隔绝在外;屋里流淌着肖邦的爱之梦,灯光昏暗,温暖的阳光穿过玻璃,斜斜地落在棕色木质桌角,舒倘、漫长,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
“这么巧?”蓝杨自然地坐在钱小浅的对面,佯装巧遇地招呼道,
钱小浅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蓝杨,随机就坐直了身,拿起左手边的包,欲站起来,被蓝杨一把拉住,直勾勾地看着钱小浅。
想起上次也是在这里,钱小浅为了躲开她,骗他说去卫生间,还说桌上倒扣的手机是她放在这充电的,既然手机在,她就不会走,蓝杨也就不再紧盯着她,最后直到一个胖乎乎,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的宅男过来拿手机,并且打开手机亮出屏幕上都放不下的他那大圆脸,蓝杨才意识都又被钱小浅躲开了。这次他可不会再那么傻了。
钱小浅叹口气,回转身子,坐回了原位,只是没在依靠在沙发垫了,没看蓝杨,转过头望着窗外的行色匆匆的路人,不说话,等着蓝杨开口。
蓝杨见钱小浅不再闪躲,放开了手,也不言语,只是跟服务员叫了一杯Esbr /resso(浓缩咖啡),然后在等着上咖啡的间隙,双手交握随意地摆在桌子上,挺直了背,酝酿着怎么开口,
“你是想问瞿亚妮怎么样了?”钱小浅见蓝杨不开口,也是妄图转移话题,
“我跟她通过电话了。”
蓝杨接口道,但是却又不说具体的电话内容,只是打断了钱小浅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这个话题而已。蓝杨知道了钱小浅和瞿亚妮在斯里兰卡科伦坡发生的事,也知道亚妮双目失明,但是现在有人捐了角膜,需要手术。
也知道了亚妮现在对于浅浅,可能还没有整理好情绪,而当亚妮想要继续多跟蓝杨聊几句的时候,电话却被一个叫做祈修竹的人夺走,亚妮在一边叫嚷,生气,却好像还带着一些朝气,这是前几次都没有过的情绪,那人口气中带着对亚妮的关心,对他的酸,也带着些许客套,以亚妮身体欠恙,不能长时间通话为由,给挂断了。
“你都不工作吗?”钱小浅试图再扯开话题,
“休假是一个员工应该享有的权利。”
蓝杨反驳道,她从刑经理处得知钱小浅今日休假,相比是做心理治疗,所以想要陪伴在她身边,也请了一天的年休。
蓝杨从悠悠姐和石头哥那里得知浅浅为了家作,继续回到宏大集团之后,一直都在找机会跟钱小浅谈一谈,但是那次她牵起杨沂尚义无反顾地离开,让蓝杨觉得也许谈话并没什么用,很多道理大家都懂,但是谁又过好了谁的一生呢。
可是既然这次终于有机会可以单独同钱小浅谈,蓝杨又隐隐地希望也许这次可以说服她,离开杨沂尚。然后蓝杨长吁一口气,仿佛做好准备,望着钱小浅的眼睛,问道,
“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我爱他。”钱小浅回望着蓝杨的眼睛,那双曾经对着她发光的眼睛,她在里面读到了困惑,压抑,难过,和隐忍,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没有铺垫、也没有冗长的叙述。
“可他只是在利用你啊~”蓝杨忍不住脱口而出,眼中的难过更甚,钱小浅听后,双眉微微皱起,歪过头,思索了一会儿,放下握着透明水杯的手,反问道,
“你总说他在利用我,可是,他到底利用了我什么呢?”
蓝杨欲言又止,张开嘴却发不出一语,这时,服务员递上了蓝杨刚刚点的Esbr /resso(浓缩咖啡),他顺势拿起勺子,搅拌起来,空气中有着异样的寂静,只剩下蓝杨的银勺跟咖啡瓷杯碰撞的清脆声音,仿佛组织好了语言一般,正欲开口,钱小浅却自说自话般地说道,
“小学的时候,我喜欢我们的学习委员,然后我经常会帮他收收作业,发发小本,画画手报,初中的时候,我喜欢我们的体育委员,然后我参加了800米长跑,虽然我不体弱多病,但是我跑完后还是缓了好几天,所以,从初中毕业之后,我再也没有喜欢过,”
钱小浅停顿了下,因为她不能确定高中时对蓝杨的是不是喜欢,但那时她并不知道她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所以蓝杨并未列入这些人中。
“我再也没有喜欢过谁,或为谁做过什么~”钱小浅忽略蓝杨眼中一瞬间黯淡下去的光芒,
继续说道,
“你说杨沂尚利用我,可是,他到底利用了我什么呢?”钱小浅问地有些心虚,因为她有过怀疑,杨沂尚作为商人以家作为借口,让她回去是有什么目的,但是如果她当时选择不回去,他不也一样没辙吗?说到底,还是自己愿意往里跳的。
“他~”蓝杨正要告诉钱小浅杨沂尚的目的,因为她的身份,可是钱小浅此时脑中却有意识地回避并且阻止蓝杨开口,继续说,
“蓝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缘着我们之间这别人不可比拟的血缘关系,可是,如果感情这种事,真的可以控制的话,这世上哪还会有那么多才子佳人的情不自禁、一见钟情、飞蛾扑火的故事。”
说完,也不给蓝杨反驳的机会,就拿起包,逃也似地跑出了咖啡屋,抑或是钱小浅害怕,害怕知道杨沂尚别有用心的谋划是否她也是一部分,蓝杨坐在那里,拿起搅拌了许久的Esbr /resso(浓缩咖啡),一饮而尽,苦涩不断在口中蔓延,还带着写酸味。
钱小浅想起自己刚进宏大集团时,爱来了,自己却还不知道,只是时刻否认自己已爱上他的心,但是又时时刻刻地会不自觉地关注这耀眼的太阳,就这样一直与自己的内心做着斗争,纠结又痛苦……
最终在经过科伦坡这一事故后,还是败给了自己。他在,她就安心,他开心,她就开心,他焦虑,她也抑郁不堪。这次,她只是想听从自己的内心一次,不需要惊天动地,只需平平淡淡地陪伴,心甘情愿,这是蓝杨抑或其他人无法感同身受的。她希望并且相信着所有的事情到最后都会好起来的,如果不够好,那只能说明还没到最后。
“Jane,有人找。”Bess面无表情地转接一个内线电话,由于工作内容以及办公桌和Bess互换,但是电话却还没来得及换掉,因为要负责杨沂尚的出差事项等,她的办公桌是靠近副总裁办公室的一个小隔间。其余人虽然是透明可见,但明显是在办公室外区的。
钱小浅按下转接号,疑惑地问道,
“喂,您好。秘书办公室Jane。”
“浅浅~”钱小浅一愣,是蓝杨,还未再次开口,蓝杨接着气急败坏又压抑地说道,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打过去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不在服务区。”
“我~”钱小浅吞吞吐吐地在脑海中找借口,是直截了当地说自己不想接好呢还是说手机在维修比较不伤人心呢?
“不用找借口了,我知道你不想接,是我傻了才问。”蓝杨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仿佛是嘲笑自己的明知故问。
钱小浅顿了下,
“嗯。”
“还是想呆在他身边?”蓝杨的语气比在咖啡屋时稍微柔和了些,爱一个人,而义无反顾,谁没有过呢,只是有些人在年少轻狂时经历,有些人在花开正盛时经历。
“嗯。”钱小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头应道,虽然蓝杨看不到。
“你知道他对你的感觉吗?爱你吗?”蓝杨开门见山地问道,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我不知道。”钱小浅诚实地答道。
“那你还……”蓝杨正要脱口而出责备的话语,却被钱小浅打断,
“但我想听从自己的内心。”钱小浅一直坚定地对电话那头的蓝杨说道。
“好。”蓝杨不再说什么话,就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电话那头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最近的蓝杨似乎有些奇怪,比以前更加热络,但对别人又好像仍然友好又疏离,以前他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和亚妮闹啊笑啊,不动声色。
但是现在却好像变得主动了些,难道真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吗?钱小浅思绪又开始乱飘,缓缓地放下了手头的电话,重新握起鼠标,却盯着电脑屏幕没打出半个字,杨沂尚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隔间外传来Bess打给信息部的电话声音:“你们这办事效率真的是,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和Jane的电话连线改过来。”宏大集团的秘书办公室的内线电话为了做好保密工作,是专人专线的,一般是电话连线跟着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