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钱小浅无精打采地扒拉着碗中被蹂躏地无形地饭粒,一颗一颗地捞起来吃,希儿在她对面大快朵颐地啃着她从公司出来后,去超市采购回来的鸡爪,瞿亚妮在一边安静地吃饭。
“怎么连指甲都不剪?”希儿小声地嘟哝,
钱小浅迅速地低头瞄了眼自己今天由于超市免费赠送的美甲,没有很长啊。希儿看钱小浅低头望着自己的指甲,敲了下她的碗,又用筷子戳了戳中间的泡椒凤爪,
“姐,我是说它们。”钱小浅回过神来,扯起嘴角,象征意义地笑了笑,又继续低头扒拉自己的手中的饭粒,瞿亚妮打破这无声的低落。
“浅浅,来我们公司吧,我们公司正好缺行政或者人事。”
“我进宏大集团的时候签了竞业协议,虽然只是副总裁助理,但是仍有许多重大机密是要过手的。”钱小浅抬起头,对着瞿亚妮继续说道,
“再说,你们公司跟宏大集团关系甚深,我不想……”钱小浅本想说我不想到时再碰到杨沂尚,瞿亚妮却理解成不想去她所在的公司,也就不再勉强,也低头吃饭。
“没事,我明天开始就投简历,此处不留娘,自有留娘处的。而且那么大一笔经济补偿金好像都超过法规的规定的几倍了,果然是大公司。”
瞿亚妮见她打起精神,也会意地笑起来,还是钱最重要。
在全球金融市场巨大的风暴影响下,许多出口型中小型企业纷纷倒闭,引起了一阵倒闭潮,企业大都削减了用人计划,更有甚者由于企业并购而开始减薪裁员,钱小浅的简历,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屡屡碰壁之后,钱小浅开始变得失落,萎靡不振。原本仅存的那点自信都在现实面前粉身碎骨,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自己真如杨沂尚所说的,没有任何价值和筹码。
“浅浅,我要去以前的高中旁边的书店买本书,好像现在都很难找,只有那边才有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瞿亚妮今日上午请假去医院,下午休息在家,看着窝在沙发里,胡乱按着电视频道的浅浅试探地问道,
钱小浅知道瞿亚妮只是好心想要拉她出去散散心,也不好拒绝,就点头答应了。
两人仿佛又回到高中时代,坐上那辆至今已开很久的公交车,坐在靠窗位置的钱小浅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不说话,瞿亚妮也就安静地陪她坐着。
忽然,钱小浅瞄到了那幢高中时就心心念念的房子。那时,他们三个都还在学美术,一个机缘巧合,坐公车的过程中,钱小浅发现了马路边再往里的田野上,有个老旧的仓库,斑驳的墙壁上尽是涂鸦,但是大门上的牌匾上,写着的却是“家作”二字。
她从没有勇气下车去探个究竟,只是在一次聊天中跟瞿亚妮和蓝杨说过,因为凭她的直觉,那个仓库可能是个画室或者是个工作室,他们听后也都只是一笑而过,不知怎么的,钱小浅冥冥之中觉得这个房子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就在这附近下了车,瞿亚妮只是跟着她一起下车,惊讶地问道,
“浅浅,怎么下车了?”
“我想去那个房子看看。”钱小浅用手一指,那个仍旧斑驳的仓库,只是上面的涂鸦被爬山虎所遮挡,已看不明显,只是有被大面积粉刷过的痕迹,最顶上好似是个露天花园,整座建筑散发出怀旧的气息。
瞿亚妮也并不反驳,只是一路跟着她往前走,他们顺着小道,来到仓库的门前,大门两旁种的两棵橄榄树,门前的匾额上依然是“家作”二字,大门微敞。
钱小浅试着喊了声,空旷的仓库只剩下回声,于是,就大着胆子拉着瞿亚妮走了进去,由于是仓库翻建的,显得特别宽广,来到它的入口,映入眼帘的是螺旋形的楼梯,一直蜿蜒而上,四周是淡蓝色的墙壁。
根据画册大小制作的手工书架上排列着厚厚的大开本画册,一楼的各处挂满了镶着镜框的画作,最宽大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人像画,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温柔而又充满爱意地笑望着画外的人,钱小浅觉得似曾相似,正要走进细看,就听到一声喝,
“谁?别再往前走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急急地从螺旋楼梯跑下,两眼一瞪,对着她们两个不速之客一脸不满和嫌弃,
“不好意思,我们……我们是迷路了,看到这边有个房子就过来问路。”瞿亚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马路边的田野上迷路,出去200-300米就是车站了。
“前面出去,走200米就是田野站了,你可以去那边问路。”
“额,大叔,我们……”钱小浅正欲解释,从旋转楼梯下又缓缓走下一个妇人,隐约可见年轻时的俊俏模样,
“大石,赶紧上去,那群不听话的娃们又开始闹了。”待走下楼梯,妇人才仔细端详起她们俩来,
“你们是来面试画室助理的吗?我们这可只招一个啊。”
“是的是的,我不找,她找。”瞿亚妮连忙将钱小浅往前一推,那大叔一听她们的话,停下爬楼梯的脚步,转头,狠狠盯了她们一眼,大声问道,
“不是说迷路了吗?”钱小浅一听,立马脸红的跟苹果似的,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释,
“你赶紧去,别把人孩子吓的。”那妇人见状,连忙解围道。
“是,是,”大石立马变脸,温柔赔笑着就上了二楼。
“这边一楼是展厅,我们上三楼的屋顶花园去好好谈谈,这边二楼台阶右手边是画室,左手边是小工作间,画室用来教小孩们画画的,工作间是大石的地盘,最上面一层是起居室,我们住在这里,再网上是屋顶花园。”那妇人一边介绍一边就把她们往楼上带。
钱小浅和瞿亚妮走在回去的路上,正为今日匪夷所思地际遇以及从天而降的工作机会唏嘘,不禁怀疑起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亚妮,你说这份工作怎么样?”钱小浅低着头,望着脚下的路,犹豫不决,
“既然悠悠姐都觉得你能胜任这个工作了,你还考虑什么呢?”
“你这么快就熟络起来,悠悠姐都叫上了哇。”
“这不是她让我们这么叫的嘛。叫姨不是把人叫老了呀,工作就接受了吧。”瞿亚妮接着说服道,
“而且她不是说,让喜欢的事成为工作,工作的时候都怀着美好的心情了。”
“我是比较喜欢,可是我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哇。怕教坏下一代花草”
“只是些5-6岁的小屁孩而已,不用多专业,再说,你也只是辅助啊。而且,当时你回答悠悠姐的教育小孩理念的时候,我觉得你说的那句,让小孩爱上五彩斑斓的色彩就好,天马行空的想象不受约束就好。正是她们需要的吧。”
“嗯嗯,那就试试?”钱小浅抬起头,望着瞿亚妮,认真地反问道,其实心中已经决定。
“试试。”
“那现在还去买书吗?”钱小浅忽然想到今天是来陪瞿亚妮买书的。
“额,现在有点晚了,下次我再去好了。”瞿亚妮抬手看看了表,对着钱小浅笑了笑说。
(二)
“大石,你觉得这样好吗?”悠悠担忧地望着蹲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大石,问道,
大石只是沉默地抽着烟,垂着眼睑,吐出一个又一个的烟圈,不说话,却陷入了回忆。
“悠悠,大石,拜托你们了,请你们帮我照顾下她吧。我……”
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地脸庞映入他的脑中,怀中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两行清泪簌簌滑落,谁曾想到曾经的她也是温柔浅笑,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自信,在花丛间回眸唤着大石的小名。大石望着眼前发丝凌乱,跪在地上的人,站在阴影处,脸上满是愤怒的表情,
“我要杀了他。畜生!我要去杀了他!”
“大石,求你,别去。”悠悠抱住大石的大腿,竭力阻止他跑出去,大石紧紧握的拳头,丝毫不理会悠悠,试图摆脱她的束缚,
“你走吧!快走啊,你可别害了我们大石啊。”悠悠一面抱住大石,一面转头对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两眼含泪,恳求道,
“求你了,走吧!”她看着愤怒地青筋四起,两眼冒火的大石在悠悠的拉扯中不断地想要冲出去和怀中奄奄一息的婴儿,脸色更加苍白,眼神却更加黯然,是啊,这个她当作弟弟一般的亲人,她又怎么忍心让他陷入这个漩涡,她又怎么忍心打破他的平静生活呢,她低下头,满怀愧疚,
“大石,你别去,这跟他没有关系,我~我~也是有些着急了,没事~没事~我可以带着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转身飞也似地逃走了。
“叮铃铃……”大石的回忆被悠悠手上的手机铃声忽然打乱。
“喂……”
“悠悠姐,谢谢你帮了我这个忙。”蓝杨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
“你也不用谢我,也不单单为了你。”
“麻烦悠悠姐,到时别告诉她。”
“不会,毕竟我们也欠了她的。我们也希望她的生活可以不受任何人的影响。再说,”悠悠停顿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这个家作,毕竟是你的,你有这个权利的。”
“悠悠姐,你别这么说,我只是……只是觉得家作不应该由于资金周转问题变成一个废墟。”
“我明白的。”当初他们的画室“家作”,遭遇资金周转不灵的问题,而大石自从那时起也只是一味地将自己关在工作间,画些每人要的画作,根本运转不起来。她已经预计要将这个地方贱价卖给一个私企老板,重新用作仓库,却在那时,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捷足先登买了下来,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是他,年纪轻轻却已拥有了买下它的能力。
“还是谢谢悠悠姐,下次请大石哥一起出来聚聚。”
“好的。再见。”
“再见。”